她在厨房的灶台上找了个打火机,跑上楼递给齐礼。齐礼懒洋洋坐着,姿态半倚半靠,打火机在他手心里转了两下,他依旧保持着仰着下巴的姿势,按着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他的喉结落到灯光下,不知道为什么,焦棠感觉到他很难过,他身上有种浓烈的毁灭感,好像这个分崩离析的世界,看不到一点希望。
白色烟雾缠绕着他艳色的唇,直直而上,与灯纠缠。
飞蛾飞进了屋子,围着灯开始了环绕。
齐礼很长的腿松松散散穿着运动裤,穿着运动鞋的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破碎的cd架,每踩一下,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礼哥,我觉得这不是结束,还没到最后一刻。”焦棠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们的工作室被砸了,他们无处可去了。
猩红的烟头一明一灭,齐礼果然没理她。
焦棠蹲下去捡那些破碎的cd,她绝望极了,她也很难过,她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好不容易找了个破纸箱,刚窝进去,就被人一脚踩扁了。
“我手里还有一笔钱,等会儿我转给你。你出去租个房,寒暑假就去租房里住,别再指望你的父母了。你是学音乐的?如果有机会改专业就改,没机会改就学乐理编曲之类,将来可以留校做老师。”齐礼吐出烟圈,突然开口,“职业稳定,你也可以早点脱离你的家庭。”
焦棠倏然抬头,心脏颤了一下,齐礼在为她打算?
他们萍水相逢,在进乐队之前他们没有任何交情。她也没给齐礼带一点好东西,全是麻烦。
她刚才那点不舍的显得特别小人,齐礼坦荡又善良。
“以后要学着保护自己,不行就报警,找媒体曝光他们。这个社会谁声音大谁就赢,别脸皮那么薄,要学厉害一点。”齐礼又吸了一口烟,看着焦棠单薄的肩膀,想教她一点生存道理,“谁敢碰你一下,你就发疯撕他们一块肉,以后他们知道你不好惹,就不敢碰你了。”
母亲去世后,没有人教过焦棠怎么生存。
她全凭本能地活着。
齐礼教她怎么活。
“带手机了吗?把你的手机拿出来。”齐礼在废墟里点了点烟灰,在烟灰飘落中,冷淡道,“我转钱给你。”
“能不能再试一次?”焦棠仰着头,眼睛含着一点水光,她狠狠擦了一下眼,说道,“礼哥,能不能再试一次?”
齐礼这是要赶她走。
“你是对夏天乐队有多深的感情?”齐礼又把烟咬了回去,仰着头吸了一下,他看着天花板,缓缓吐出那口烟,声音很轻,“累了,不想试。我知道你加入乐队是为了找个庇护所,我会安排你的去处。”
焦棠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说话时声音是哽咽的,“我妈去世后,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没亲人了。我的乐器被我爸扔了,我在他们家活的很艰难,我爸还有个女儿,他们都很爱那个女儿。没有人在意我是死是活,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在意我,我没有家,我什么都没有,我就一个人活着。我长得不漂亮,人也不够聪明。你和宇哥带我回来,给我煮面吃,虽然说这个有点矫情,可我真的在这段时间有了家的感觉。你们带我去演出,我听到粉丝喊我名字,她们冲我笑,那是我以前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目光,我一直是被人看不起的,我居然会有这样的时刻。音乐让我被人看见,让我有了光芒。”
焦棠吸了戏鼻子,把地上许巍的cd归类到一起,齐礼有很多许巍的专辑。
“如果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得到过,那失不失去也无所谓。我见过光明是什么样,我不甘心……回到黑暗里。”焦棠握着那些碎裂的cd,仰起头看齐礼,几乎是恳求,“再让我待一段时间行不行?就一小段时间。”
灯光下,焦棠眼神真挚。
她这段时间很努力,从早到晚,不是练鼓就是练声音,她不断地调整自己去融入乐队,她不甘心努力付诸东流。
她不甘心,她的人生如此,怎么都挣不脱。
“距离比赛还有十几个小时。”焦棠望着他,“十几个小时够我们去买乐器,够我们参加比赛。这比赛不管走到哪里,有多少收入奖金我都不要,我只是想往前再走一步。往后,我会主动离开乐队,我不会再打扰你和宇哥。”最后一截烟灰悠悠扬扬地跌落到了废墟里,齐礼看到角落处散着他的手稿。他有尝试着写歌,但没有发过一首,全都堆在他的床底下。
床被掀了,稿子便散落出来。
“只要明天还没来,我们还有希望。”焦棠还在争取。
齐礼抽完了那支烟,他起身在窗台上按灭了烟头,推开窗户把烟头扔了出去。火光在空中划过一道痕迹,坠落在黑暗里。
更多的飞蛾冲了进来,扑向了那盏灯。
也有蚊子来凑热闹,爬到了焦棠的手臂上。齐礼觉得不管她不行,他从废墟里扒出驱蚊水,走到焦棠面前沉默着给她喷驱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