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褚晏揉了揉眉心:“周崇柯还拒不认罪?”
“是,还在顽固抵抗。”属官点头,心叹宣平侯这骨头简直硬得跟三?皇子?有得一拼。
说起?来,这俩君臣也是够有意思的,竟然?折在对方手里了,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想到这,属官又悄悄抬头瞄了自己这顶头上司一眼,会不会……是这位的手笔?
褚廷尉的妹妹马上就要嫁给七皇子?做皇子?妃了,三?皇子?折了,那最直接的受益者就是七皇子?,褚廷尉这是在给七皇子?扫除障碍?这雷霆手段……
属官想着想着又打了个激灵,算了算了,上位者之间的争斗他还是不要去擅加揣摩了,反正跟着褚廷尉有汤喝,他老?老?实实端稳自己的汤就行了。
褚晏之后亲自去了一趟大牢,回府之后又去祠堂看了被他罚跪了一天一夜的瑶儿,两人?闭门谈了些什么,他人?无从?得知,褚晏离开后,褚瑶才被丫鬟扶着回了她的沁雅院。
褚晏回到主?院,正好赶上了晚膳,虞秋秋见?他回来便?令人?添了一副碗筷。
“夫君尝尝,今日这乌鸡汤还不错。”
虞秋秋亲自给他盛了一碗,放到了他面前,除却这些,别的话却是再没有了。
食不言,被虞秋秋贯彻得很彻底。
看似无可指摘,可……虞秋秋何曾这般循规蹈矩过?
褚晏垂眸,手中?瓷白的调羹在汤里舀了又舀。
乌鸡汤里面放了虫草花,让本就比一般鸡汤颜色深一些的乌鸡汤,颜色又浓了几分,一眼看下?去,都看不清碗底,一如他此刻乌云蔽日的心情。
不对劲,这女人?不对劲。
不安在心底无声地漫延。
“我训斥过瑶儿了,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对她那天临阵害怕而拉上你感?到很抱歉。”
褚晏出声打破了沉默。
“还有,谢谢你。”褚晏又补充道,这是出自他个人?的感?谢。
话落,他仍旧强作淡定地没有看虞秋秋,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不是特意在谢她。
只是——
她会说什么,心里又会想什么呢?
褚晏悄悄侧了侧耳朵,无声地等待了起?来。
然?后,他听?见?——
“嗯,我知道了。”虞秋秋淡淡道。
紧接着,气氛再度回归静默。
褚晏:“……”
没了?这样就没了?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去,却对上了虞秋秋温静甜美的笑脸。
那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
这么好的机会,她有恩,他理亏,出于补偿,基本上她提出的要求只要不过分,他都不会拒绝,以前她不一直都这么漫天要价么,没有人?比她更会抓时机。
可是,这次她居然?没有顺着杆子?往上爬……
为什么?褚晏疑惑。
转念一想,虞秋秋什么要求都没提,他应该乐得轻松才对。
可为什么,他心里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空洞感?。
一桌的膳食摆盘精致、做法讲究,可他却吃得没滋没味儿。
最后落筷时,褚晏怀疑人?生地摇了摇头,总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夫君晚安。”
这是入睡前,虞秋秋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晚膳过后,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褚晏:“……”
她还不如沉默到底。
这不上不下?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褚晏失眠了。
直到天泛鱼肚白的时候,他才把自己给熬睡了,眯了一会儿,再醒来时,虞秋秋床上的帘子?已经挂起?来了,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人?也不见?踪影。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中?疑惑更甚,总觉得今儿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往日里雷打不动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人?,今天居然?这么早就起?床了?
“夫人?呢?”褚晏逮了绿枝问?道。
绿枝抬手指了指:“夫人?去后花园了。”
后花园?这大早上的她去后花园做什么?
褚晏洗漱了一番便?寻了过去。
到了地方却见?虞秋秋在亭中?作画,雪颈微垂,一手扶着袖子?,另一只手提笔在宣纸上或点或揉,时不时还沾沾笔墨,竟是画得认真极了。
褚晏走近,目光落在她的画上,入目的却是一纸凄凉,她画的……是亭边的这一池枯荷。
褚晏的心没来由地抽抽了两下?,园中?有那么多的好风景她不画,偏偏画这残荷作甚?
他疑惑便?也就问?了出来。
虞秋秋停笔抬眸,看向他的眸光,异彩纷呈。
“你不觉得这很美么?”她问?。
褚晏心跳漏了一拍,这美么?
他看了看池中?枯败的荷叶,又看了看虞秋秋纸上那灰暗更胜一筹的画面,怎么也生不出那欣赏美的心境,反倒隐隐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像是被黑云压城前的大风刮过,心里凉飕飕的。
褚晏移开视线,对她那触目惊心的画技不予置评。
她向来都喜欢这种诡异的东西。
这可是曾经沉迷看志怪话本,还异想天开过要开鬼屋的女人?,画成这样也不奇怪,没错,一点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