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重大经验就是别高兴过了头,乐极生悲,福兮祸之所伏。果然在劫难逃,又有人陷入了困惑与迷失,几乎重新拾起已经戒了二十一年的吸烟习惯,想买个意大利石楠木,或者厄瓜多尔轻木,或者百年铁树牌海柳烟嘴。
最近的一次兴奋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处处机会,在在成事,梦梦皆圆。卖瓜子创业,爆米花大亨,闯红灯成了经验,花钱送礼开绿灯。解放再解放,转变观念一拨拉就中,笑语恭喜发财,呼唤突破松绑,是欲望的满地,是转变的大言,是起飞的嘈杂,是机遇的俯拾,是中心与基本点的布局,是新局面出现,普天同庆、大快人心、喜上眉梢、奔走相告,又一个美好天真十载。
就像从前那样,不仅有香烟而且有烟斗,不仅有烟头而且有翠玉嘴烟袋,不但有马莫合烟而且有国粹内画鼻烟壶。
他至少已经经历了不止一次狂欢与兴奋。歌曲如醉如痴,鼓掌腾云驾雾,口号动地惊天,彩旗霞光万道,集会沸腾燃烧,铁树开了花,哑巴说了话,奴隶挺起胸,恶霸伏了法,天翻身,地打滚,你还想干什么?
他对淑珍说:“你的好运使我这一生转危为安、转弱为强、否极泰来、笑到最后、笑得挺好。你的稳重救助了我的机敏高速。我们已经年逾古稀,我们有精神也有物质,有热情也有身体,有二代也有第三代,有级别职称也有真本事,更有人缘……”他底下还说了一些儿童不宜的话,淑珍笑骂说:“别缺德喽!”
没有想到自己能够有今天的光景,像真行啊似的。岁月的长河其实没有亏待他。他有了光景,然后缓缓的失落与深深的记住相互平衡,毕竟还是幸运。说来脸红,出现了一个恶心的说法:成功人士。孙中山活了五十九岁,李白六十一岁,安徽省马鞍山采石矶水中捞月仙去。苏东坡与马克思都是享年六十四岁多一点。王勃与李长吉则是仅仅二十多岁就拜别人世。恺撒大帝五十八,拿破仑五十一,秦始皇千古一帝四十九岁驾崩。英国军情n处的尼尔·伍德则是四十一岁驾鹤西去。与他们相比,他姓沈的算个啥,何德何能,至今还活得这样欢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