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脸上笑意盈盈,心中确实荒凉之极,眼中这朱家少爷真如当年的曾齐一般,让她亲切随性。
好像,寻回了一点温暖的时光。
那段时光里,有曾齐,当然也有心中的那个人。
若湛。
若湛、若湛,她心中想着,一拍桌子,腾空而起,跃至二楼,留下目瞪口呆的朱少爷。
她推开琴旁的女子,自个儿坐下,脑中浮现那个让她心痛气馁的画面:
山茶花树下,静月郡主优雅抚琴,琴声婉转精妙,若湛在一旁舞剑,琴声剑舞,当真是一对璧人!
可从她手下流出的,却是一阵嘈杂之音。
朱少爷蹬蹬蹬上了二楼,搂着她的肩膀,拖走她:“哥哥,哥哥,你醉了啊,这曲子咱不弹了,胡仙儿,快,给我家哥哥安排一上好房间,安排一个贴心的姑娘伺候着,伺候好了,本少爷重重有赏!“
玉莲接过一个金元宝,笑眯眯地搀着程诺进了屋子。
这之后,朱少爷得空就来轩翠楼找程诺,带程诺在这京都之地,吃尽美食,玩时下最流行的玩意儿。
程诺对骑马射箭,吟诗作赋之事样样在行,让这位极会玩乐的朱少爷好生佩服,跟在程诺身后,哥哥,哥哥叫的欢快。
程诺学会了抚琴,朱少爷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把名琴,称此琴叫焦尾,比那绿绮还更盛一筹,她几乎日日抚琴饮酒。
一日,月光清冷,她独自坐在一艘小船中弹琴,心中一动,将内力催诸琴弦,一弹指下,弦音传开,那琴气打在水面上,竟是激起一串长浪。
她凝起心声,有意控制着琴力,一曲终了,水面上翻起数十条白肚皮的鱼儿。
从此,这把名琴也成了她的利器。
琴声起,断肠音。
城中花楼有竞选花魁的习俗,提前数日,玉莲便做足了准备,让头牌姑娘香朵勤加练习。
但在前一日,香朵竟是病了,气色大逊,临时找姑娘上去,怕是今年头彩落不了轩翠楼了。
轩翠楼几乎年年夺得花魁称号,若是落败,这一年的生意都不好做。
程诺看她长吁短叹,也知这竞选出的花魁是最出色的女子,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不禁玩心大起。
对玉莲道:“不如我替香朵上去,反正台子高,也看不清样子,若真能夺了花魁,还是香朵的名号。”
“这可使不得,小姐,您是千金小姐,怎能、怎能去做这等事?“玉莲连声拒绝。
程诺向来不拘这些,说道:“我又不是真去做那花魁,不过上去跟别的女人比划比划,玉莲,你叫人教我这么久的琴,我替你争个名头又何妨?“
朱皓佑有一阵子没有出门了,姐姐说:“这当下到了紧要时候,绝不能出乱子。“三个师父天天对他严加看管。
但这花魁竞选的日子,他可不想错过,用珍贵丹药和名家兵器和三个师父做了交换,这才偷偷溜了出来。
搭建的花团锦簇的台子上,张灯结彩,数名清官吹拉弹唱,歌舞竞艺,十分绚丽。
朱皓佑刚坐在台下,突然四周鼓乐齐鸣,一个女子身穿白色衣裙,手中攀着一条彩绸从天而降,一时满座哗然。
他一时张大了嘴巴,再难合上,当真是万分震惊!
这、这分明是他那个厉害的结拜哥哥呀!
他喃喃道:“原来你是个如此漂亮的小姐姐!”
程诺秀眉微扬,长袖轻举,在台上翩翩起舞,娇美中有一股子英气。
但见她白衣凌风,越舞越急,舞步幻化出无数身影,摇曳生姿,她在舞中夹着“鬼影神踪”的身法,到最后她凌空跃起,落在琴旁,玉指翻飞,空灵美妙之乐传来,众人入耳如被牵住心魂,俱是神魂颠倒的模样。
朱皓佑见惯各种绝色佳人,却为台上的身影一阵失神,心中尽是她的身影。
一曲毕,程诺纤腰一扭,转身离开,纤细美丽的背影霎时间消失。
花到靡荼始倾城!
众男人的魂魄都被勾了去,为之彻底疯狂!
与这相隔一条街的地方,一辆囚车正缓缓而过,那犯人头发凌乱,浑身血迹污秽不堪,他那眉眼,分明像极了一个人。
而此时,一边繁花似锦,一边即将凌迟。
程诺换下女儿装,去酒仙阁打酒,那个狼狈的身影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
武陵山巨瀑之下,激流裹着一切滚滚流去,汇入了大海。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趴在一截树桩上,双眼紧闭,嘴唇干裂,英俊的面庞黯淡无光,他已在海上飘荡了两日。
凭着强健的体魄和深厚的内力,他还残留着一丝气息。
……
海边一处木屋,一个清秀的姑娘守着他,用勺子轻轻喂下些许水,滋润着他的嘴唇。
这已是半月了,这个爹爹从海边救起的男人还未醒来。
爹爹去打鱼时,她就负责照顾他,他虽面容憔悴,但难掩神采,清俊而安静的容颜,宛如一尊气宇轩昂的雕像。
水从他唇边滑落,她伸手擦掉,而后,不由自主的轻抚上他的脸庞。
这时,他的一双眼却突然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