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信你这疯子的话。”孙源升冷冰冰的说,“你也感受到了,这次没用抑制剂,倘若你意志坚定,就能继续正常生活,但单看你现在的状态,怕是没等到我回去,你就变成傻子了。”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无所谓。事到如今还没人能把我怎样。半年来一次疗程都没有进行,足够把你的神经给扯断,你就好好享受吧。”窗外夜色降临,孙源升听他这段叙述大概也生出些许忧患,“如果你想告,早就告了,不过只是没有证据罢了。不论你是疯子还是正常人,都不影响我实验。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在搜过斯闻全身后,他随后扫了一眼卧室,门都是紧闭着的,只去卫生间逛了圈,也没发现其他什么记录的东西。虞筱阳的洗漱用具被他带到机构去了,对于斯闻的生活习惯,孙源升从未注意过,在他眼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其他人生活的痕迹。
也许是真的被斯闻恐吓到,他打算趁夜色离开,之后还会有机会来这里,再看也不算迟,再说斯闻没有确凿证据,是无法给自己定罪的。来时带了手套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痕迹,就算有监控,以孙思文父亲的名义,随便糊弄过去就完事了。
以至于在屋里发生过什么事,又有谁会知道呢?接下来就要好好调查一下武晓泠到底在暗地里捣鼓什么了。
他想到这里,胜券在握,收走一切证据,摔上门就离开了,这一次他仍然踩过虞筱阳放在门口的鞋,回首轻蔑的扫了一眼强弩之末痛苦颤抖的斯闻。
他过于自信,甚至小看了斯闻作为“人”的毅力。
孙源升离开之后,斯闻就挣扎着从沙发上爬下来,眼前的一切都扭曲模糊着,他贴着墙慢慢摸到书房门口,叫了两声猫的名字,尽管拍门也没有回应,不知是装着不出声,还是真的又跑出去了。
钥匙已经被冲走了,这几扇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用温柔的方法打开了。如果不提前把它们藏起来,恐怕孙源升看到两只活体动物,定又会将它们定义为为“科学的献祭”。
“呃……”
斯闻用手捂住鼻子,虽然鼻血已经止住,但到处完全一塌糊涂,他想着接下来的打算,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血迹污渍清理一下。腰间传来一阵抽搐,他捂着腰虚弱的靠在卫生间门口,瘫在墙根。
他不知道是何种力量给了他活下去的信念,如果给自己的存在赋予意义,那么给善良之人带来价值,就会成为他不虚此生的理由。
……小鱼。
他突然惊醒,睁开眼时正趴在卫生间的地板上,他顶着脑袋抬起来,刀子似的明亮灯光刺进了他的双眼。方才脸着地,他用手摸摸,不知道刚才晕过去多久,半边脸都是冰凉麻木的。斯闻慢慢从地上撑起来,摸到洗脸池边随意收拾了一下,他来不及看镜子里残破不堪的自己,扶着墙慢慢蹒跚到卧室,伸手摸索着手机。
他有些迟钝了,忘记当时把手机塞进去时是多么费力,此刻又怎么能把它从那狭窄的缝隙里轻易够到。
“不要再往里边弄了。”
斯闻想起那句口令,他尽量用力并且清晰的念出口令,试图唤醒手机语音助手,这句口令是当时虞筱阳由于恶趣味录了斯闻的声音,随后设置出来的,斯闻觉得平时也用不上它,就随他任性,也没重置回去。
“不要再往里边弄了!”
见语音助手没反应,斯闻就又喊了一遍,比上次更响亮且清晰。
“hi,我在~”
不知重复几次,语音助手终于被唤醒,而斯闻也已经精疲力竭了,他脑子里又乱又杂,不知该怎么办,从前的敏捷思维似乎在此刻被冰冷而凝固,不过也只是片刻沉默,他便产生了个算不上主意的主意。
“给……阮老板打电话。”
语音助手叮咚几声,片刻便响起阮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
“喂?你怎么这时候打来电话?”阮狄在电话那边有些诧异,随后变得惋惜,“小鑫向我打听你电话,我没说她就没再问了。她就刚走一会儿,你要是早点打来你们还能说会儿话。”
“我不找她。”斯闻没有余力阻止阮狄掰扯,只能慢慢听她说完,再断断续续尽量掩饰身体的异况,交待自己的目的地,“帮忙派辆车过来,我现在要去x社区公安局。”
“什么时候?现在?这都快八点了,你去哪儿干什么?你家小朋友不在你身边吗?”
已经这么晚了吗?斯闻没来得及看餐厅挂着的钟表,也不清楚手机现在的时间,原来自己刚才在地板上毫无知觉的,趴了快一个小时。
“拜托……我现在情况比较复杂,先帮个忙,我一定诚恳感谢你。”
不知是不是斯闻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的虚弱,阮狄警觉的问他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没事,可能是信号不太好,我最近没休息好,有点累,是之前的案子我有些头绪了,想找小鱼他爸提供一下想法。”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喉头涌来的苦涩,“小鱼学校里有事,今晚不回来了,我得直接跟虞叔叔讲。”
“什么大案子需要你大晚上跑去?我这边没车了。”阮狄完全不相信他所言所语,“之前有兄弟受重伤住院了,今天出院,另外一个晚上把车借走去接他了,估计收拾收拾办办手续明天早上才能回来。”
“你……怎么一开始不说?”斯闻有些绝望,白白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没事了,谢谢你照顾我妹妹,我就先挂了。”
“那我得问清情况啊!要是你手机上没钱了,我帮你在小程序上叫个车?”阮狄不禁有些担心,“你这事虞筱阳知道吗?你不会又瞒着他干了什么傻事吧?你可别!”
“没有……这事复杂,你先去忙。”
以防万一,斯闻拒绝了她的提议,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他没有强制把自己带走,倘若不是熟人,他担心孙源升的人会埋伏到附近,趁着接客的名义对自己下手。
阮狄那边还在说什么,斯闻却没有心情再听,时间紧迫,他一定要趁着孙源升掉以轻心把他扣在h省。
孙源升太过得意忘形,错以为斯闻此时完全垮掉——他仍然把斯闻当做,当初那个被自己逼着亲手拿着手术刀,噙着眼泪,颤颤巍巍剖开兔子血淋淋内脏的胆怯小孩。
可如今的斯闻,哪怕是要一步步匍匐向前,他也要爬去警局。
在他看来这是他仅有的机会了——在经历一系列复杂多变的经历后,他再也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了。
然而事实终究比人们的想象要残酷,斯闻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孙源升如此庞大的阴谋下,有比这更加使人难以置信的谎言编织在黑暗中,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捕捉,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