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快递?
虞筱阳正在纳闷,斯闻马上就把消息撤了回来。
–“打错了,晚上早睡,明天好好考试,我去拿外卖,不说啦!”
虞筱阳这边还在由于斯闻的粗心,而觉得他过于可爱,放下手机嗤嗤的笑。而蜷缩在一起的虞斯闻早已泪流满面,倒在电脑旁边,将脸埋在床单上。
如果我早上早点起来替他检查一遍……他就不会忘拿东西了。
明明他的屏幕都碎成蜘蛛网了,我竟然没想起来给他买部新手机。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惹他生气,他就不会摔坏手机,也不会用这部备用机,是不是就不会耗电这么快了?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想到,我没能为他做些什么,却一直止步在自己的死水中做着无谓的挣扎,以此同时也让他……身心俱疲。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失望呢?
对不起啦……对不起啊。我对不起任何人,我好差劲呢。
他手臂上的伤口被眼泪浸痛,他突然抽噎的笑了起来。
如果一开始不认识你,就不会让你因为这种事情而苦恼了,如果没有幸福,就不会有与此相对应的痛苦……我为什么要进入你的世界去骚扰你呢?打扰所有人。我的人生,并不是经过我同意才开始运转的,一睁眼就出现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人询问过我的意见……我要不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一切。
他跪在床上,突然仰起头看着窗外,把手放在自己喉咙上。
不行啊,人是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杀死自己的。
如果我死了,死在这里,死在这个人家里,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那他回来之后又该怎样痛苦呢?
我不可以这样……自私。
他躺倒在床上,任凭已经昏沉的大脑胡思乱想。
他开始回想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是什么呢?
是因为自己任性的离家出走,在与同伴走散后被掳进了人间地狱。但孩童间的快乐使他忘记了暂时的悲伤,那时的他已经把父母的偏心抛诸脑后。
是因为新生命的到来,父母暂时遗忘了自己,而自己又自私的认为妹妹分走了原本属于他的爱,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在生活里自作多情呐。
矫情鬼。
他理解明知道自己怕黑却叫上所有人守在即将分娩的母亲面前让恐怖的黑夜吞噬自己的父亲;他理解在学校上课突然下暴雨忙着照顾妹妹任凭自己淋雨回来发了三天的烧的母亲;他理解因为妹妹贪玩而从沙发上摔下来擦破手臂担心父母斥责自己跪在沙发旁边哭着承认错误的自己。
我只是……不明白,那明明是,只属于我的关爱。如果早知道未来变成这样,为什么当初还将这转瞬即逝的幸福恩赐给我呢?
本就不该有期待的。
他不吵不闹,不争不抢,因为没有用,没有必要,直到情绪爆发,他只是想让父母再多重视一点点点点的自己。
其实那个时候,只是家人暂时忘记了我。妹妹还小呢,如果不把注意力分给她一点,怎么才算能担当起哥哥的责任呢。
他一直心疼虞筱阳缺少关爱的童年,却淡漠了自己儿时曾形单影只的背影。
不管怎样我还是向你们走来了,妈妈,爸爸,妹妹。可是……为什么这一切和我的预期大相径庭呢?
痛苦的来源是我吗。
你们是在欢迎我吗。
我忍辱负重历经苦难苦苦追求来的结果,为什么只是单方面的埋怨和诉苦呢?
我有错吗?你没错吗?
这一切他是不会和任何人诉说的,因为他是善意的,他不希望任何人来遭受烦恼的侵蚀——
“只要我熬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事情已经在慢慢变好了,我又怎么能这样自私呢。”
他咧着嘴笑,任凭悲伤席卷而来。
是我的错,你们只是单纯的偏爱对方罢了。
这些话语在脑中反复,即使是虚假的,不真实的,扭曲的,时间久了也会随着思想慢慢根深蒂固,无中生有般成为现实。
断断续续的敲门声打破他的沉默。
他突然有了丝侥幸的希望,他竟以为那是方才不久才和自己联系过的虞筱阳。他大意了,他抓着手机起身,使劲摸了两下鼻子,掩盖脸上的狼藉。他的感知力变钝了,生锈了,麻木了,在踏出卧室门的一刻又错以为是他谎言中的外卖到达。
多巴胺突然叫唤着溜到书房,它还惦记着斯闻之前说过的话,两只猫颤抖着躲在墙根,惊恐的瞧着魂不守舍径直向玄关走去的斯闻。
在当斯闻将手放在门把上之时,冰冷的触感和不祥预感穿透了心脏,屋外静的像死了人,猫眼被门外贴着的春联挡住了,可长驱直入的威胁使斯闻刹那间清醒。
斯闻根本没有订外卖,微信上说的话都是哄虞筱阳的,那此刻在门外充满危险性的人,又是谁呢。
斯闻的心脏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着,难以呼吸。门外那人的身份他心知肚明,除此之外,其他可能出现的人员都没有与他提前联系,而此刻门外那人,是能叫他退避三舍却必须要一举击溃的敌人。
他飞快奔着巡视了屋内一周,就在这短短二十秒内,他给卧室和和书房上了锁,把钥匙扔进便池用水冲走。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存在运气再次回到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