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虞筱阳说的那样,所有人都是知道真相的人,只有他自己单纯的一无所知,以为这一切都是天然的巧合。
斯闻拉过虞筱阳的手,他想抱抱虞筱阳。
虞筱阳有些累了,也没有挣脱,他坐在路口的石墩子上,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很是茫然,凭着最后一根弦,他悄悄地把头埋在斯闻的肩膀上,在这场闹剧中,他现在只想做个被保护起来的小孩。
斯闻就这么弯着腰,感受着冷风从耳旁划过,他拍了拍虞筱阳的背,他自己也在反思啦——怎么能说全部都是演的呐,明明自己有时也一不小心入戏了。
“……我只是,想知道我这种所有人都不需要的角色,是不是也能得到关注,你这些天和我一起做的事,是不是都是假的,都是被安排好的……你,有没有一件事,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是你真心实意说出来的?”
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他有些害怕了,他对自己的突然任性感到后悔。
或许过了今晚,他才能真真正正的成长起来。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容得下自己撒泼打滚的地方,不要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毁了它,不过那些容得下他撒野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些小小的放肆而抛弃他呢?
手机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响了,斯闻看了号码。
“等一下……有电话,这个得接。”
虞筱阳失神片刻,回过神来,呆滞的点了两下头,仍是听话的安静了下来,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到的。
如果自己当做不知道该多好,这样大家就都能安心按照原有的计划进行下去,高高兴兴的过着该有的生活,最好能达到理想化的效果……到最后精心挑选一个理由,互相道别。
总之皆大欢喜,至少不会像这样陷入难堪。他其实可以承受住的,就像以往一样,不怒不闹。
那电话等到斯闻去接的时候却挂了,等斯闻再打过去的时候,就一直是“您拨打的电话为空号”。
他没有在意,毕竟现在有更棘手的一个问题——他根本不会哄小孩。
斯闻蹲下来看着虞筱阳,虞筱阳把头埋在臂弯里,大概是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抓起了虞筱阳的手,原本就流血的手在刚才跟鬼火男干架的时候,加深了受伤的程度。斯闻把围巾取下来缠住他的手掌,虞筱阳郁闷的抬起头看着自己被缠成叫花鸡荷包的手。
斯闻以为他不理解,便向他解释。
“你手上的伤流了不少血,在冬天受伤可要记得好好保暖。”
虞筱阳把手揣进怀里,远远看去还以为是谁把一团毛线裹在了胳膊上。
“死不了。”
斯闻见他还在气头上,只好叹了一声,苦笑着和他并排坐在人行道上的石墩子上。
“你继父和母亲真的很爱你啊。”斯闻望着远处红黄相间的车灯,他考虑着,要不就这样卸下心中的负担吧,“你不会还以为那些白色的钙片和营养品,都是治疗精神疾病和心理疾病的的药物吧?”
“......什么意思?”
“那些药啊,你放在卧室床头柜里的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小药瓶。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不想让他们失望,乖乖按时吃药的小孩。”斯闻扭过头来看着他笑,可是这笑容在昏黄路灯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忧伤,“你自然是感觉不出来的,可毕竟我吃了那么久,绝对不会认错的。”
今天晚上像做过山车一样,听到的话真是一个比一个刺激。
“你们到底都隐瞒了什么?特别是你,你丫,从头到尾都没给我说实话是吧?”
比上生气,在听了斯闻没头没尾的话之后,他更想弄明白斯闻是什么意思。
“这可是我的秘密,我怎么能让你轻而易举就知道了?”斯闻倒好,避开了他的视线,想要吊他胃口,“那你得答应我的条件啊,你不生我的气了我再告诉你。”
“嗯好我不生气。”
虞筱阳一副“爱说不说,已经给你台阶下了”的样子,斯闻两头为难,挖个坑让自己掉了下去。他往身后瞥了瞥,阮狄肯定还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在哪儿个旮旯躲着。
“有人跟着我,我不想让那几个人听到,而且你那手全是血,去我家简单包扎一下。”他突然站起身趴在他耳边,“顺便把我接近你的真正意图告诉你,到时候你可别不信啊。”
温热的哈气扑在虞筱阳耳朵上,痒丝丝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闪躲。他一把拉过斯闻的手臂,不甘示弱的盯着他的眼睛,“信不信是我的事,希望你这次不是拿‘我是猫’这种笑话来糊弄我。”
他用那只受伤的手指着斯闻身后的便利店。
“跟踪你?蒙谁呢。刚才还笑容满面的说着话,我猜猜,噢,一定是你久别重逢的某位好朋友。”
明明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生气了,不知为何,他又胡乱任性了一把。
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他在心里发了誓。
虞筱阳做了一次深呼吸,打算听斯闻的建议,先回家。他从石墩子上站起来,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刚走了几步就想往一边倒。斯闻上前扶住了他,一脸未卜先知的得意。
“我都跟你说了吧,冬天血液循环的慢,你手上还流了这么多血,下肢发麻和抽筋是自然现象喽。”斯闻现在变得异常温顺,“怎么样,要不然让哥哥背你回去,然后作为回礼你就不生气了。”
虞筱阳沉默了几秒,觉得不划算。斯闻拉着他走了几步,适应了一下,走到路边去拦出租车。
靠在便利店广告牌前的阮狄咬了咬手指,饶有兴趣的看了眼虞筱阳。她还没见过斯闻这样好声好气的跟一个人说话呢,难不成这就是斯闻在这个城市傍的大款?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吗?她看了很久也没看出来什么特殊之处——除了打架很猛之外。
哪知虞筱阳冷不丁的回头瞪她一眼,着实让她心虚了一下,和其他人眼里看到的一样,只有空洞和空白,虽然已经淡去了些许阴霾。
......其实还有些嫉妒和不甘?
“你们觉得,他们俩什么关系?”阮狄笑着问他那两个跟班。
“老板,您问我们这,我们也猜不出来啊,我就是一粗人,要是回答的您不满意,您可别动火啊!”
“啧。”阮狄用力的朝说话那人小腿迎面骨上踢去,“眼不是还没全瞎的吗。你们什么时候让我满意过?说错话能要命吗?”
“呃......老师和学生吧,他刚才不都自己说了吗?”
阮狄无语的瞥了一眼独眼龙,要是有别人用这种眼神看他,他早就扑上去把这人打断一条腿了,可是他面前的是阮狄,这人可能会用一百种手段,让自己在她的掌控下痛不欲生。
“ 不知道,老板,要跟着他们吗?他们要打车走了。”
“不用。游戏不充钱也能玩下去,要是过早知道真相可就太没意思了。未知是人类永恒的追求。” 阮狄挑了挑她细长的眉毛,在他成为女性之前,眉毛和嘴巴就是他脸蛋上两处最漂亮的地方,“那家伙可是天生有疑心病的,能让他放下戒备的人,要是为我所用那该多有趣啊......真期待他最后被坑一把的表情,一定很漂亮!”
时间不算晚,两人很快就等到了出租车。
“师傅,某某小区。”
斯闻把虞筱阳塞进后座,出租车师傅关灭了空车的牌子,看了看两人,瞧见了满手是血的虞筱阳——他衣服上不小心被自己抹上了血印子。
“咋地了这是?老弟儿你没事吧。”司机很年轻,心肠也不错,关切的询问了两人几句,还以为是虞筱阳被人捅了刀子,要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并驶往医院。原本他想跟两人唠会儿磕,但一看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勤勤恳恳的做着分内的工作吧。
虞筱阳低头看着自己被被围巾裹着的手,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斯闻说话。斯闻靠在车后背上,望着斑驳的霓虹灯,他若有若无的用余光瞧着身边的人,他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他既害怕虞筱阳突然会问他什么,又害怕两人会一直憋着什么都不说,直到睡觉。他想把秘密分享给自己信赖的人,却又怕自己承担不了这之后的代价。
哎呀烦死了!自己以前根本不会有这种烦恼!
“你的手还疼不疼了?”
斯闻把手伸进衣服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又把揣进了口袋。
“嗯,疼。”虞筱阳没有抬头,敷衍了斯闻两个字。
“我以为你是铁臂阿童木呢,知道疼还用这只手打人?你那伤,怎么搞的?”
“在家碰到了手了。”虞筱阳摸了摸鼻子,“当时不知道会疼,不怪我。”
斯闻哭笑不得。
“反正疼的又不是我。”他想起来当时被虞筱阳摔在鬼火男脸上的耳机盒,虽然变成了两瓣,但还是被斯闻捡了起来,他递给了虞筱阳,“家里出什么事了,让你这么生气?除了我骗你这件事......还有没有别的了?”
“没有,只有你让我生气。”
虞筱阳不说,说了又能怎么样呢?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自己是养子这件事永远不会被改变,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麻烦,只要自己变得更好,让之前看自己笑话的人望尘莫及就好了。
“只有我?那可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