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周围的人,一个个都像是要快睡着的样子,老太站到那个靠窗的女人旁边。
不知道那个女人在干什么,只是看到她用肩膀夹着手机打电话,往包里翻找着什么,丝毫没在意身旁还站了个人。
虞筱阳往身旁看了一下,突然就对上了斯闻的视线,斯闻眯着眼睛瞧着他,抬了抬下巴。
“……”虞筱阳没说什么,从座位上站起来看向了老太,示意她坐过来。
“哎,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斯闻抿了抿嘴,调笑虞筱阳。虞筱阳瞪了他一眼,也不去扶老太,就这么站到一旁等她摇摇晃晃走过去。
斯闻心里快笑岔气了。
“哎吆,谢谢大小伙子了呦。”老太把后背靠在椅子靠背上,裂开快没牙的嘴对着虞筱阳笑,“诶,年龄大啦,跑起来可累人啦,俺坐一站就下车啦。”
虞筱阳没回答她,沉默的靠着公交车扶手。
“诶,奶奶,这么冷的天您为什么要出门啊。”斯闻笑眯眯的接过了话题。
“这不是孙子上大学回来了唛,他快要过生日咯,我就想着给俺家大学生好好做顿饭,哎呦,你不知道了嘞,都瘦了不少嘞……balabala……”老太似乎耳朵不太好,几乎是扯着喉咙对他说,恨不得让全车人都听见。
虞筱阳冷漠的听着,心中却渴望着。他不敢想象这种事情倘若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感受。他有两个家庭,一个破碎了,一个与他无关。他揉了揉太阳穴,仰起头看了眼车顶。
生日吗,没过过。
他很嫉妒。
而斯闻却安安静静的听着,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心中却冷若冰霜。差点没忍住冷笑出来。
过生日,有什么意义。
他觉得很可笑。
“诶,大小伙子啊,那位是你兄弟吧,哦呦,这是有多久没去理发了,头发都快扎到眼睛里了馁……”老太在下车前还颤颤巍巍的扭头朝斯闻喊,周围的人全都看着虞筱阳。
斯闻使劲点了点头,笑到颤抖。
虞筱阳刚才还准备浅浅扶她一下,现在连刚才浅浅的想法都消失了。他打开手机看了下时,呼出一团白雾。
马上就到站了,虞筱阳扭头看向斯闻,准备坐回去,却发现刚才让座给女人的中年男子并没有下车,反而坐到了自己位置上,还把脖子靠在椅背上,十分惬意,抻长了腿。
虞筱阳并不在意,示意斯闻起来和自己一起在门口等。
斯闻抬了抬眼,有点不情愿,表示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虞筱阳没说话,视线离开了斯闻,扶着栏杆望着窗外。
“呼——嘭!”
斯闻用力把车窗打开,响声使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侵入到骨子里的寒风从窗口涌了进来,中年男子一个激灵直起身子。
“你,你开窗户做什么?!”他声音里带了些不满,质问斯闻。斯闻靠到车窗上,翘起了二郎腿,并未搭理他。
虞筱阳发觉情况有些不对,转身扭向两人。
“我晕车。”斯闻冷哼了一声。并不在意周围人的不满情绪。
“晕车?你让其他人看看,你这样像不像晕车!”中年男子气冲冲地,伸手要把车窗合上。
斯闻用胳膊肘撑着车窗另一边,阻止男人关窗。周围开始有人发声,指责斯闻。
斯闻十分享受被人指责的感觉,他喜欢以格格不入的姿态,玩世不恭的傲视周围的世界。
没错,他就要尽力伪装自己,打扮成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因为这世上已经没有属于他的东西了。
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夺走了他真正的家庭,他的权利,甚至是他的自由。
如果说虞筱阳是竖起来的刺猬,会用坚硬的外壳保护内部柔软的事物。那么斯闻就像是一只,能为了维护自我而不惜牺牲一切的猞猁。
他有时甚至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口口声声说着要把别人的心理创伤治愈,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才是那个千疮百孔的病人。
Anxiety disorders.
“下车了,过来,跟我走。”
斯闻极力压抑着内心情绪的爆发,虞筱阳突然提高了声音对他说。
跟我走。
跟你走。
虞筱阳环视了一周,果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虞筱阳又用眼睛去看斯闻身边的中年男子,顺便扫了一下周围的人。不知是不是自己阴沉的表情给了别人一种威慑错觉,窃窃私语声渐渐消停了下来,人们又回到了昏昏欲睡的状态,就连佯装都褪掉了颜色。
他感到很意外,斯闻居然真的把他的话听了进去,他抓住中年男子想要关窗户的手腕,不让其触碰,自己却一声不吭关上了。
——就好比小孩子闹脾气一样?
虞筱阳偷偷的想。
真是幼稚。
中年男子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腕,知趣的把身子扭到外边,腾出空间,好让斯闻走出去。
“哼,现在的年轻人,娇生惯养,体质越来越不好,动不动就晕车……”他转身对后排似睡似醒的大姨小声嘀咕。
大姨装模作样的点点头,也不知道算不算清醒。
斯闻听到后却没搭理他,整理了一下外套,跟虞筱阳一起站在后门等着下车。两个人沉默着肩并肩,久久都没人再开口说什么。
“xx路口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站稳扶好,提前做好准备,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
车门开了,虞筱阳拍了下斯闻,从车门探出头,一辆电动车从旁边经过。他下车后转头去看斯闻,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惶恐。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