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七冷冷的看着他,然后从怀里掏出了碎银子放在了桌上,起身迈步离开了酒馆。
季末有些怔然,看向桌上的碎银子,随即满头的黑线,他只付了他自己那一份的,怎么不替他们一起付了呢?
教坊司在内城,看起来高大上,也不过是一个大型的官家妓院,只有达官显贵和富家公子才有机会来这里听曲喝茶,与女子们共度春宵。
汀兰姑娘是这里的花魁,她美若天仙,肌肤胜雪,不过为人清冷孤傲,至今都还是个处,只是为了抬高到一定的价位,把自己卖出去。
她也是罪臣之女,本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如今也成为了别人可以亵渎的玩物,她盛装打扮,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一片惨然。
在教坊司中,她是最出色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追求者也甚多,垂涎他的男子络绎不绝,可她很想摆脱这个地方,然而这与普通的勾栏瓦舍不同,想将她赎身出去,不仅要花费银两,还需要上下打通关系,没有人会愿意这样做的。
她深知这一点,便觉得日子无望起来,从小家里人教导她,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如今她连这点贞洁也不在乎了,只想着放纵自己,和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虚与委蛇。
“汀兰娘子,您该出场了,”有人叫她出去候场,只等着她献艺完毕,将自己的牌子抛售出去,得最高价者便是她今晚第一个男人。
汀兰早已把泪水都流干了,从她进了这座教坊司之后,再多的泪水都没有人会可怜她,她神情麻木的站了起来,也许当初她不应该贪生怕死,早应该一把抹了脖子,随自己的家人而去。
可是她不能,她手握成拳。
她还要为自己的家人犯案,哪怕微乎其微,她也要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力量。
离舞台越近,底下叫她名字的声音越多,一个个都叫着“汀兰,汀兰……”
恍惚间,她想起儿时在父亲膝下,抬头问父亲为什么自己叫汀兰。
父亲摸着他的脑袋温和的说道,“汀寓指温柔恬静,朴实无华之意。汀兰是长在水边美丽的兰草。溪鸟寒来浴,汀兰暖重生。为父希望你能够坚韧不摧,宁折不弯。”
汀兰忍住喉间的梗意,缓缓地绽放一个绝美的笑容,众宾客神思恍惚,恍若见到神女下凡,有些文人雅士立即想到了一首诗,用在她身上最好不过。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白书祁他们也看了两眼发直,也对她的初夜势在必得。
汀兰姑娘作了一曲《凤求凰》。
以前这琴曲是为了求美人,如今却变成了一种庸俗的雅乐,失了灵魂。
一曲作罢,汀兰姑娘也不看台下的众人,冷然的回了房间,她不在乎最后胜出者是谁,也不在乎等待她的命运会是怎样的,早在她家破人亡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外面的拍价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想尝一尝汀兰姑娘这含苞待放的花朵,价格越抬越高,白书祁一掷千金,和另外一位商户成为了佼佼者。
最后荷包空了,白书祁也不想放弃,对陆宿说道,“兄弟,帮帮忙,把你身上的银钱都给我,等我回家了还你。”
“不过是一个官妓,有必要一掷千金吗,”陆宿话虽然这样说,还是大方的把钱都拿了出来。
白书祁摇了摇手指,“嗳,这你可就不懂了,一个女人的初夜何其重要,就算日后她有千千万万个男人,第一个她总是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恋旧感情,这意义非凡呐!”
王瑞昌早醉的成了一滩烂泥了,根本没听到他们俩在说什么,只觉得耳边轰鸣一片,太吵人了,嘴微微嘟起,不时的呓语出声,“花朝,花朝……”
“这家伙也不知道在叫谁,我搜一搜他的身,看他有多少银子,”趁他醉,白书祁干起了打家劫舍的事儿,一点也没客气,搜出了几百两的银票,全都揣在自己的怀里了。
陆宿眼神微动,隐隐约约听到了他在叫花朝,他记得王瑞昌书房里有一个干活的婢女,好像就叫这么个名字,不禁勾起了嘴角。
这可比白书祁一掷千金为花魁有意思多了,王家好歹是书香世家,少爷喜欢上了家里的下人,竟然还这么念念不忘,他向来喜欢做一些恶劣的事情,这一次算是捉到他的软肋了。
最后白书祁以八万五千两的价格拍下了汀兰姑娘的初夜,他像模像样的打理起自己的衣衫,抢过了陆宿手中的折扇,得意洋洋的说道,“今晚上我就留下来了,阿宿你就自便吧。”
陆宿无可奈何,“你呀,也克制一些,省得回家去被白大人发现你去了教坊司。”
白书祁撇了撇嘴,“他哪有胆子教训我,以为我不知道他曾经偷偷的来过。”
进了汀兰姑娘的屋子,里面漆黑一片,白书祁正想点蜡烛,却听到汀兰说道,“公子,不觉得黑些更有意思吗?”
窗子是半开着的,女人穿着薄纱,正坐在窗前的榻前,月光投射下来,洒在她的身上,让她周身笼罩了一层朦胧之美,就连她白皙的皮肤都好像发了光一般。
白书祁看的有些痴了,迫切地朝她身边走去,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身,然后用陆宿的那把玉质折扇勾起了她的下巴。
那把玉扇寒凉而温顺,引的美人频频侧头,似乎对这把折扇感些兴趣,“这折扇上面写了什么?”
白书祁见过折扇的整体轮廓,也记得上面的字,这可是他好兄弟陆宿亲自做的,陆宿最拿手的一门绝活便是做折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