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道:“回严大人的话,已是于贡院不远,赁了间院子。”
严世藩也不意外,缓缓站起,笑吟吟道:“范世兄有所不知,京城居大不易,即便做了官,还得有个进项才是。”
“眼下虽有周司业帮扶,却终非长久之计。”
明朝官员的俸银是出了名的低,在旁的地方,底层官员或许可以维持一个七口之家的温饱,然则在京城,大抵还不够赁个院子,更别说买了。
再者,当了官,谁还不养几个幕客,时时帮忙筹策?
一切都需要钱,没有钱寸步难行。
像是一般的县衙,尚且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房,每房设典吏一人,其下设‘攒点’、‘书吏’、‘书办’、‘书役’、‘胥吏’若干,一套班底下来,约莫也得有一二十人。
偏偏,朝廷并不会给这部分人拨付薪水,一应所出,皆由知县自掏腰包。
如此一来,更是让规规矩矩做官流于形式,哪怕是再清的清官,也不可能不贪不拿。
“严大人说得是。”范进思虑间附和了一句。
若是他没有周进这一层关系,即便得了进士身份,也有不小的概率被打发到地方上做官。
可既然决心承周进衣钵,那自然是先留在京城当一段时间京官,更利于进步。
只是如此一来,进项的问题,就要提上日程了。
衣食住行还只是一方面,官场之中的迎来送往,才是支出的大头,他总不能一直让周进补贴吧?
国子监司业的身份清贵归清贵,可终究是没有太多油水。
自周进入仕以来,长期在清流官职中混迹,有没有七八万两身家都还是个未知数。
周进与那些表面上自诩清贫,背地里家财百万贯,作风豪奢之辈可不是一路人。
眼下范进虽然小有积蓄,可放在这满京城里,绝对当属末流,一旦步入官场,马上就会面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窘境。
只是,还未待他想出一条生财之道,严世藩便又道:“范世兄,你我相见如故,今日又是第一次见面,理当送你一份大礼!”
言罢,他拍了拍手,当即有班房取了一份地契来:“恰巧,我在京郊有一处闲置的庄子,今日便赠于范世兄了......”
范进愕然,京郊的庄子,少说也值两三万两银子,这便说送就送么?
范进自是不敢接下,若是接了,从此以后就上了严家的贼船了。
日后严嵩倒台,秋后算账,免不了受牵连。
周进思忖片刻,正色道:“倒也不用严少卿相赠。
这庄子权且当我买下送于学生,只是还请严少卿宽限些时日,改日一同前往衙署当面订立契约,按时值估价交割。”
“老师不可......”范进忙阻止道:“老师于我,已是恩重如山,未曾报答一二,又岂能让恩师如此破费。”
范进言辞恳切,只是周进主意已定,摆摆手道:“不必多言!”
“权且当我暂借你银子,日后若是宽裕了,再还了我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