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在回房的路上静静思量着柳暮江的话,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因她实在是看不透柳暮江此人。他虽有天人之姿,但不过是个穷书生,从外乡来都城赶考,只呆了数月,竟足不出户便知都城大事。
如今看来,柳暮江以一介寒微竟能在机缘巧合下结识苏家的长房嫡孙,并阴差阳错成了苏承和的知心密友,一举入住家庙,这桩桩件件绝非巧合,只怕是柳暮江暗中筹谋布下的巧局。
更不要说此人心细如发,眼神如刀,在一旁看似悄无声息,却能一眼看穿人心,自己的隐秘心思在他眼里根本无所遁形。这是一个太过危险的人,苏若本能地想要离他越远越好。
然而柳暮江所说的文雀街铺面之事犹如一枚香甜的诱饵,令苏若明知险恶还是想要飞蛾扑火,这实在是一桩能够快速筹到本钱的好买卖。她如今已是走投无路,即便其中有诈,苏若母女的处境也不会比前世更惨。倒不如下决心豪赌一番,拼死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至于五味羊汤和端砚之事,苏若倒是不怕柳暮江会乱说,他年纪轻轻已活成了人精,如今寄住在苏家家庙中,明显是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若是将此事抖落出来,只会令主人家失了脸面,对他这个贵客心生嫌恶。他便是为自己日后前程着想,也会三缄其口。至于以后他是否会用此事拿捏苏若,也只能且行且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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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拿定主意后,便直奔外祖父家,与老仆李忠一同前往文雀街,果然看见如柳暮江所言,有几个工匠正在文雀街的一片空地之上掘土造池,刨出的泥土也未拉走,只是堆垛在一旁。李忠上前旁敲侧击,只打听出钦天监向圣上进言,近日夜观天象,溽暑时节都城会有接连数日的暴雨,文雀街乃是都城之中地势最低之处,只怕到时会积涝成灾,这才提前凿池蓄水,修建排水沟渠,以防天灾。
苏若寻思,官差工匠只说是为了防灾建造水池,而不言明扩建馆驿的真相,应是怕提前走漏风声,恐会引来奸商借机投机倒把,哄抬地价。苏若遂对柳暮江的话又信了几分。她不再迟疑,想着择日不如撞日,第二日便带上从外祖父家取的二十两纹银,由老仆李忠扮做一个买家,自己则穿着男装装作他身旁的一个随从,登门拜访文雀街药铺的掌柜。由李忠出面,直言要买下药铺。
药铺掌柜这几日本就愁眉不展,眼瞅着铺子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只比惨淡经营略微好些,若是等到雨季来临之前,还无法出手,只怕会连老本都赔进去了。因此一见来人要买下这间铺子,简直是喜出望外,也顾不上讨价还价,只十两纹银便做成了这笔生意。双方当场钱契两清,又到衙门盖了印信,苏若便做成了人生的第一宗买卖。
三日后,掌柜便清空了药铺中的家什,将铺面完全交给了苏若。苏若在铺子里转悠,无意间朝街对面看了一眼。这文雀街果然是冷冷清清,因地势不好,又出行不便,大中午的,无论是客栈还是食肆都门可罗雀。只是若柳暮江所料不差,一旦建造驿馆的消息放出来,这里立时就会寸土寸金,日进斗金。
想到此处,苏若心中微动,既然她已买下了一间铺面,何不好事成双。她见街对面正好是一家头面铺子,若是现在低价买下,兴许日后能自己做个长久营生,也省得她与娘亲坐吃山空。
说干就干,苏若如法炮制,又令李忠出面,再次以八两纹银顺顺当当地把对面的头面铺子买了下来,她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两张房契和剩余的二两银子,终于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