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没变的,是额娘,还是喜欢碎碎叨叨的说教……
于是,他第一次打断了皇太后的话。
“额娘…有族人在唱歌……”
“嗯?”
“这样哄孩子的歌,额娘从未对我唱过,能对孩儿唱一遍吗?”
自此,皇太后话音瞬间凝固……
福临也就此回到了乾清宫。
……
乾清宫后殿,遏必隆已在候在了台阶前。
“陛下。”
福临摆了摆手,道:“太后的性子你知道,耽误了时间,就在这说”
“是。”
遏必隆一回头,挥退了左右,随后半跪在地上,让自己的身子要低上福临些许。
“只有索尼公反应有些激烈,像是没预料到,奴才送他回昭陵后,他便一直站在先帝灵前,痛骂了一番摄政王,没人去见他,现还有人盯着……
其余苏克萨哈被傅以渐从会极门捉住,已下狱,奴才亲自去审问了一遍,他交代出,是受了图赖的蛊惑才擅自去捉拿细作,现愿改投陛下……
宁完我归家后也已发现府中的那道密旨被窃,紧闭府门,但奴才手下发现一个时辰前,有人从后墙翻出,已被奴才手下拿住,并未在其人身上发现书信,现正在审……
豫亲王则是捉拿细作无果,疾病缠身下,今日午时在直厂房昏倒,于太医署养病,现仍未醒……”
福临边走边听,灯火阑珊中,只有一身明黄色被照的发亮。
“索尼是做给朕看的。”福临缓缓道:“他在京中筹划如此之久,到最后却是被朕搅局了,他不是在骂多尔衮,是在骂朕和范文程。”
“加派人手盯住,多尔衮回京之前,不要让他走动一步。”
“喳。”
“苏克萨哈受摄政王府提携,自然会把脏水泼在与索尼一系的图赖身上,但又说想为朕效力,说明此人功利心甚重谁赢了便跟谁,他不是真心投效,是怕死了。”
“降他为三等侍卫,来乾清宫扫地。”
“喳。”
“至于宁完我,今日文渊阁被毁,他必猜到了刚林等人身死是朕所为,而回家又得知多尔衮的密旨被窃,已有把柄落在朕手上,不会再乱出头了,但他还是有动作了,为什么?”
说到这,福临停下脚步,回过了头,看向了遏必隆。
“因为他知道有人在盯着他,紧闭府门是欲盖弥彰,他不是要派人出去见多尔衮,是要让这人故意被你捉住,然后以你之口,请求朕的宽恕……”
“你早就审出来了,对吗?”
遏必隆大惊,连忙爬在地上,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得一个劲的磕头。
福临低头看了他一眼,平淡道:“你只是拿不准朕的心思,或许以为朕太小,会意气用事,以后株连宁完我时会牵连到你?
又或许觉得朕亲政的时间还有些长,如今得罪宁完我便是在得罪多尔衮,你又怕遭到那边的清算,所以准备拖一拖,对吗?”
“陛下,奴才愚钝,受奸人蛊惑……”
“你被骗了啊蠢材,宁完我是什么人……三朝元老,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他不是真的认输求情,是在拖延保全自己,等多尔衮回京。”
遏必隆依旧口齿不清,只有福临脚下的磕头声在不断响彻,伴随着一声声“陛下…陛下……”
然而,福临只却小小打了个哈欠,继续往着前方走去,回头道:“跟上。”
“喳…谢陛下…奴才这就…”
“闭嘴。”
福临道:“明日把人送回给宁完我,告诉他,朕不会动他,他府中任何人也不准再踏出一步。”
“喳!”
“豫亲王……”
行走间,福临缓缓说了这三个字,沉默许久,在遏必隆还有些惊恐到目光中,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到最后,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明日派傅以渐去太医署看看,早日移转回王府,不要让天花传进宫。”
“喳……”
“另外,伊尔登已将今日围攻文渊阁的侍卫聚拢起来编成了一队,明日朕会下令,由你带去大同出使多尔衮行宫,自行处置……”
“奴才明白了……”
君臣两人说了许久,一直到了后半夜,福临也有些累了,打发走了遏必隆。
之后,他走入了寝殿,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了龙床上。
闭上眼,喃喃自语起来。
“索尼忠义,苏克萨哈投机,宁完我奸滑,多铎痴愚……”
他一一点评着与此事相关的人等,说了许久,可想到了最后一个人的名字时,却再思虑不出了。
因为正是这人一开始就知道了所有,并从索尼入京就已上报了之后一切的谋划,即从一个小小细作的出现,一路到了大清中枢内阁的覆灭……
他什么都看透了,甚至亲自规划了细作,图赖,陈掖臣,伊尔登,索尼,宁完我,苏克萨哈,多铎等人的路线以及结果,把他们所有人都聚在宫中,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自己第一次握住了皇帝该有的生杀大权……
一切事毕之后,范文程却是领罪受罚,或许几月后还会遭到多尔衮清算……
但,福临心中依旧放不下此事,也没有心存一丝感激。
只单单看着眼前象征皇权的一片明黄色,他再也没了困意。
“范文程……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