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又叹息一声,他精于忠义,更精于权谋,范文程不说,他也能猜到。
失神许久,才缓缓道:“只能如此了……”
对于这般突变又复杂到焦头的事情,快刀斩乱麻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可后果也是难以承受住的…直截了当的杀了那几个柱国大臣,多尔衮焉能罢休?
事到如今,他们两人不可能再担着,理由就是再荒诞,也只能硬生生推掉……但,细作也早已不见影子了……
队伍来到午门之前,索尼虽是被下旨处罚,待却遇依旧,御前侍卫里已有人护着他上了轿。
也就是到了这里,御前侍卫的队伍分开,遏必隆将要押送他去往昭陵,而范文程没轿子,只能走回家。
那顶威仪的官轿经过范文程身侧时停了下来,索尼揭开轿帘,最后看了范文程一眼,再顾无言。
此时太阳已快要落下,挂在紫禁城宫闱,十二月壮丽的晚霞透过了整片天空,午门仍然有御前侍卫在进出,抱着文渊阁的残骸往外走着,熙熙攘攘。
范文程一如来时一样,目送着索尼的轿子远去,喃喃地说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
“老夫虽不是棋子,却还挡在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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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外,夕阳西下。
福临走下了殿中,环顾一周,感到有些不适应。
他走到了范文程刚刚所站的位置,朝上看去,能见到正大光明牌匾下,那座金中泛红的龙椅。
先是有些惊奇,像是看到了一件闪亮的玩具,然后有些无奈,它只是一件玩具而已,没什么实际作用。
到了最后,转变为一种释然。
适才宣旨的两个大太监被小皇帝看的不寒而栗,才想俯首下去,只听到一声“别动。”
此刻,殿宇周围已传来了阵阵躁动声。
阳光落在福临的龙袍上,转过身,一顶硕大朱红官帽已伏在了脚下。
“陛下。”
“办完了?”
“是……”
伊尔登开口道:“奴才已确认过,还有余下文渊阁旁所有知情人,皆已毙命……”
“嗯。”
伊尔登心中有愧,伏在地上,张了张口,终还是把细节说了出来……
就是因为那些细作没抓住,导致一切都错位了……
本该去司礼监的图赖躺在了太医院,本该扛下第一轮罪责的苏克萨哈找不到了踪迹,本该在府中上书的范文程无旨进了宫,本该在外城搜人的多铎半夜入城……
而自己,也本该侍奉在乾清宫,待范文程等人胜出后,将宁完我下狱……
他从未想过,事情到了最后竟是这种刀剑相向的地步。
于他而言,刚林,希福等人都是自太祖朝随三代爱新觉罗氏打拼而起,对大清内政功勋卓越,劳苦功高,就是到了临死前都还在操劳今岁取士之事……实在没有理由死在自己人手上。
殿中,他埋头说了许久,地上夕阳的光线正在逐渐暗淡,可千言万语到了面前之人的耳中,只有一声“嗯”。
伊尔登再无言,两君臣简短的问答只是刚刚开始就已有些沉寂。
福临看着外面的光景,忽然问道:“摄政王会清查此事,一切总要有个源头,谁起始的?”
“明廷细作。”
伊尔登心领神会,快速道:“明廷中已有大臣与奴才们通了书信,他们潜入宫闱,正是受了其命令,有证……”
“不是。”福临摇了摇头,道:“子虚乌有,这是捏作。”
“范文程与索尼……”
伊尔登又道:“今日朝会已说了,他们早与细作有牵连,就算宁完我点到为止了,他们仍然有牵引的嫌疑,多尔衮归京,必不会轻易了结,可以推到他们……”
“不是。”福临依旧道:“朕已经处罚过他们了。”
“陛下……”
“内阁起火,杀大学士这件事,是你做的,对吗?”
皇帝脚下,那顶朱红大帽突然一颤……
良久的沉默。
“是…臣明白了……”
伊尔登闭上眼,知道自己已成了挡在陛下面前的第三道屏障,因为他自杀陈掖臣时也有过发觉,如今确确实实听到后,心中不免泛起五味杂陈。
欣慰的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人终于有了手段谋略,此次朝会竟把范文程与索尼在内的老狐狸都耍了一遍,当然还包括现在都自己。
但他依旧没有一丝后悔的意思,这是他该做的事……并自索尼入京以来,从始至终福临都早已交代过他。
伊尔登重重地磕了个头,“陛下圣明。”他知道此事的真相越少人知道越好,即使是自己也不例外。
福临扶起伊尔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好,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朕吧。”
伊尔登抬头看着福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奴才誓死效忠陛下。”
福临笑了笑,“好,退下吧。”
伊尔登缓缓退出了乾清宫,殿内只剩下福临一人。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投向那张椅子,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给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宫殿中显得愈发渺小,却又充满了威严。
他很少来乾清宫,甚至很少从后宫出来,除却朝中摄政王大权在握的原因外,还有一股巨大的窒息感笼罩着他。
这里曾是明宫,他坐的位置上,有明朝十四个皇帝坐过。
福临目光如旧,发现在这下面是能看清他们的脸,但在上面,什么也看不清。
“诸位,这里一直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