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话刚落下,却见孙典军眉头一皱,质问起来,“你什么身份,也配见公主。”
卫斯昭不徐不疾,缓缓行了个礼,“小人是夏大人的仆从。夏大人不顾自身病痛,深夜造访,自为非常之事,此事累及殿下安危,社稷存亡,烦请典军再次通禀,问一问公主是否愿意面见小人?”
青年的一番话不卑不亢,举止更是气度不凡。孙典军对他升起几分好感,一双眼睛在夏云鹤与青年之间转了几转,打发一个侍卫再次询问公主意见。
等了不久,侍卫传回话,只有一个字:可。
夏云鹤见公主同意,瞬间松了口气,接着,孙典军唤来两人,准备给卫斯昭和薛旺验身。卫斯昭却急忙呵止那人,自顾自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一排针状暗器,众人一愣,孙典军差点按剑而起。
卫斯昭郑重将匕首和暗器托付给夏云鹤,面不改色说道,“夏大人,劳烦了。”
乌龙事件结束,二人查完身,随一众护卫,穿小门,步上曲折石板路,过庭院,只见院中有一座鳌山相引,富丽璀璨。映出朱彩木料,纹窗雕槛,疏密相宜,奇峰秀石堆叠,长松古柏相映,外间无春色,园中却处处见青,如今又落了雪,更添几分仙气,玉兰纯白,金盏红艳,海棠低垂,春兰吐蕊,一步一换景,引人入胜。
护卫训练有素,一路无声,二人也不敢多言,衬托得那道胡曲声越来越清亮。
待转过一回廊,前方出现一个院子,灯火通明。
地上铺着针脚细密的红毡毯,一个五官浓艳、珠宝缀身的妙龄胡女正在毡上起舞,十几名身着翻领窄袖袍,脚蹬乌皮尖头靴的戏班伶人,吹吹打打,乐曲声正是从这里传出的。
又有一众模样周正的侍婢,袅袅婷婷,立在廊下,或穿行,或举盘,竟听不到一点咳嗽、说话的杂音,一切井然有序。
孙典军命卫斯昭、薛旺二人候在原地,自己进去通禀。
绕过侍候的仆众,孙典军跪在一个四角幄帐前,低声说了几句。帐幔低垂,帘中有一绰约人影,懒懒伸了个腰,随意挥了下手。
随即,孙典军命卫斯昭、薛旺近前。
帐中人道:“孤素闻夏卿谨慎沉敏,断不会因一点小事徘徊不去,想必其仆从亦是如此。此处有纸笔,且写下来,莫出声喧哗,搅扰歌舞。”
一女婢端了木盘,走到卫斯昭、薛旺面前,盘中盛着纸笔。
薛旺看了一眼,直往后躲,卫斯昭蔑他一眼,稍加思索,提笔在纸上写下五个字,“陈海洲谋反”,写完,将纸张倒扣,搁笔在侧。
女婢端着木盘进了幄帐,不多时,这女婢又出来,示意曲声停下,打赏众人,伶人们齐齐起身,拜谢罢,各自退下。
人潮散去,院中顿时安静。
帐中人问道:“何人所写?”
卫斯昭俯首道:“小人所写。”
“此事……可有人证物证?”
“小人身侧之人即为人证,物证暂无。”
一只素手掀开帐幔,兰嘉公主缓缓走出来,她一身淡青色丝绵长裳,袍袖宽大,面上不施脂粉,仅戴一套掐丝嵌金银钗环,一双眼睛顾盼生辉,整个人娴静如水,气度如华。
“孤怎么相信你们不是串通口供,污蔑他人?再说,夏云鹤为何不敢前来,怕孤与他算账?”
卫斯昭哑口无言,硬着头皮说道,“夏大人,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就该待在家中,何必在上都城乱跑?孙承虎,去把夏云鹤带来。”
孙典军道:“殿下,夏大人不愿意验身。”
兰嘉公主笑道:“不愿意验身,就随他去,一个病秧子,难道你们也怕?”
……
夏云鹤立在门下,寒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臻娘替她拢紧氅衣,她看了妇人一眼,笑了笑。
实在冷得紧,夏云鹤与臻娘躲到值房避寒。
远处“邦邦”的更声响起,原是一更三刻已到,宵禁开始。
一值夜守卒拨旺炉火,对二人说道,“已然宵禁,几位如何回去?”
夏云鹤有些恍惚,摇摇头,叹口气,“且行且看。”
胡曲声突然停了下来,这意味着,卫斯昭和薛旺一定见到了兰嘉公主。
她摸出卫斯昭递过来的匕首和暗器,值夜守卒看到,问她,“夏大人,您那位仆从是哪条道上的?我看他颇有些游侠气质。”
“江湖人,讨口饭吃。”她随口敷衍两句,心中思量道:不知卫斯昭、薛旺二人与公主如何说了?事情是否顺利?
兰嘉公主不是娇养在深闺的女儿,她是和惠帝亲自教导出来的,楚国长公主。
公主的脾气、处事与和惠帝几乎一样。
夏云鹤不免担心起二人来。
正想着,孙典军从门里进来,叫住夏云鹤,“夏大人,公主有请。公主开恩,对夏大人不用验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