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锦!”身旁那个颀长的身影温柔地唤道。
柳芷溪恋恋不舍地结束自己刚才的想入非非,她忽然想起英国作家托马斯哈代的《苔丝》,女主人公在被捕前说:“幸福的时光不会维持太久的”。
是苏淮把林素锦邀来的,林素锦在苏淮面前格外活泼,一路上叽叽喳喳,一双大眼睛灵动光润,像是要一眼把人看透彻,又像是一口漾着涟漪的井,轻柔而有韵味。她毫不顾忌地打量着柳芷溪,眼神里却也没有高傲和蔑视。
市内溜冰场光线昏暗,换了溜冰鞋后,柳芷溪扶着斑驳的墙壁,勉强站立。曾潇一直牵着她的手,从最基础的动作开始教她。她却是最愚钝的学生,学了很久,还是没有勇气迈出第一步。
苏淮领着林素锦在场内转了一大圈,自由而快活洒脱。路过柳芷溪身旁时,苏淮一把拉住她,她被逼着前进却也突然之间稳住了重心,在苏淮的帮助下快速滑行。一圈,两圈,三圈,他们尽情驰骋着,仿佛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不知道疲惫,又像冲破枷锁的野马奔腾着、大笑着。
柳芷溪在苏淮的指引下不时变换姿势,场内的灯光应景地落在了他们身上,她安心地闭上双眼,感觉自己在幸福地翱翔。
是啊,青葱年华,只因有你,而满心欢喜,单调岁月,只因有你,而星河璀璨。
从溜冰场出来,天色已渐渐暗淡,雪却还没有停,一片片哗哗地落下,整个世界仍旧是纯白的,所有的污渍都被掩埋,却将在来年春天潜滋暗长。柳芷溪感觉心里莫名地膨胀,却身陷说不出的空虚,心脏在胸腔内悸动地跳跃,她不敢开口,深怕心脏会跳出来,让人一眼便看穿她的心事。
林素锦的及腰长发优雅地披散在肩头,即便刚才溜冰时很闹腾,此刻却俨然一副淑女的文静模样。冷风迎面扑来,林素锦也忍不住将围巾裹紧。
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耀,苏淮竟然提议去喝一杯。四个半大的孩子就这么决定去西湖公园的清吧。幽暗的环境,迷离的灯光,安静的舞台,四个高一学生临窗而坐,一杯杯啤酒举起又饮下,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再次豪气地饮下一杯酒后,曾潇又向苏淮发起了进攻,苏淮明显不胜酒力,已经红光满面,连连摆手。借着酒劲,曾潇不怀好意地问:“不喝也行,那你,你说说”,他的舌头已经开始打转了,“你最想和谁共度余生?”
林素锦噗嗤地笑了,两片薄薄的嘴唇微微上勾,面颊染上了红晕,似水的眸子明亮无比。柳芷溪也忍不住笑了,不知该如何打趣,却分明感到一片炽热的目光,悄然落在自己身上。她把酒杯高举,然后开心地说:“我们要是可以永远这样就好了!”
“一定的,我们是永远的朋友!”四个人一齐大喊,惹得旁人频频侧目。
青春就是这样,有着旁若无人的张扬,有着无所顾忌的勇气,还有,自以为会地久天长的傻气。
寂静的雪夜,天上没有月亮,昏昏沉沉,一片阴暗。或许是风太冷了,柳芷溪的脸红扑扑的,踩着脚下细碎的石子,那微微的钝感从脚底传至心脏,却给她踏实的安稳。临出门的时候,曾潇已经醉得晕头转向,钻上一辆出租车,匆匆回家。林素锦在饭店门口遇上了老同学,被一群女孩子招架着去看电影。只剩下了,苏淮和柳芷溪。
一片洁白的雪花落在了柳芷溪的发梢,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停歇在氤氲着清香的花间。她扬起头望着无垠的夜空,目光像一只网,网住了黑夜的密语,浓厚的夜色倒映在她的眼底,深邃而一望无际,却时时透露出善良和纯洁。苏淮望着她的侧脸,五官立体,虽不是倾国倾城,却有着自己的神韵和风采。
感觉到了苏淮的注视,柳芷溪无意地回眸一笑,苏淮不知所措地愣住了,回过神来时尴尬地把目光投掷向远方,心里却焦灼不安,仿佛面前的柳芷溪是一个发光体,让人不得不注意。是啊,她是一个发光体,在今夜,苏淮仿佛看见了漫天斑斓的星光。
“你,喜欢下雪吗?”像是要打破尴尬,柳芷溪轻轻问。
“啊,喜欢吧。”苏淮的心里仿佛有清冽的泉水淌过,那种温柔一直浸透到了灵魂深处。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静自然。
“雪那么白,那么干净,让人不得不产生美好的憧憬和遐想。可是,它又是那么专横霸道,不由分说就覆盖了其他的一切。”她若有所思地说道,声音软软的,有点像受伤的小兽。苏淮不禁回过头来认真打量她。她却没有直视面前的他,一双水灵的眼睛仿若蓄满了泪,在闪烁的灯光下显得迷离而遥远。
“我想你们。”她自顾自地说着,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穿过破败的公园时,风的劲头大了些,吹得路旁的野草发出有些可怖的“簌簌”声响。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苏淮拉着柳芷溪一路狂奔,风刮在脸上生生地疼,可是心里却溢满了蜜意。苏淮的手很有力,从指间传来的力量通过皮肤和毛细血管传遍全身,他的手也很温暖,轻微的摩擦引燃了温存,有一团熊熊烈焰在心中燃烧,照亮了迷茫而忧伤的青春。
到了楼下,他们仍紧握着彼此的手,不言语,却连空气都静谧得甜腻。彼此对视着,时空仿佛失去作用,定格了这个安静却注定不同的夜晚。
包里的手机振动着,柳芷溪适时抽出手,那淡淡的清香还残留在手上,她不舍地微笑着接听电话——一道闪电划过重云密布的天空,柳芷溪的命运之海正扬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