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家里几个半大孩子,又瞧了瞧老三收养的那几个,心里叹息,若非老三说自己的津贴养五个孩子也是绰绰有余,她当初是不乐意接回来的。
家里啥条件,还帮着去养别人家孩子?
但老三同意了,那时候未过门的老三媳妇也同意了,她就没再多说什么。
说起来,老三媳妇儿没过门之前,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以前是邻村的记分员,还去公社小学代过半学期课,他们也特地去打听过,几乎是人见人夸,鲜少有说她坏话的。
学习成绩好,心灵手巧,脑子活络,性子和气,又有一手好厨艺。据说还改善了好几种沤肥农耕的方法,又帮隔壁大队开办了加米厂和农机厂,增产致富。
相貌自不用说,明艳耀眼大美人,十里八乡乃至公社县里皆闻名的一枝花。
邻村大队长赞不绝口的同时还不禁惋惜,要是他们大队能下发工农兵大学的名额,群众推选保准得有她这三儿媳妇一个。
可最主要的是,老三两口子互相看对眼了。
谁成想,这过了门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三儿媳妇全然不似别人嘴里夸的那样温良强干,反而斤斤计较,浑身缺点,最后挑来拣去,也就那张脸算是优点了。
要不是儿子一直拦着,他们甚至都想直接找上亲家门,好好说道说道他们相看亲事时欺上瞒下的诈骗行为!
气得她还想问,亲家到底使了多大力,竟然能让全村人帮着说好话?
更怪诡异的是,老三好像也一下子变了心,对这个媳妇丝毫没情谊,全然不似当初疯跑到他们老两口面前,喜极而泣地高声呐喊,要迎娶人家进门的激动失态。
结婚才三天,就提前销假回了部队。
这日子啊……过的简直淡如水。
贺母有时腆着老脸难免怀疑,三儿夫妻俩到底圆没圆房?
她叹了口气,转头慈祥地望着几个小家伙狼吞虎咽地把鸡蛋咽下去,连指甲缝里那点蛋黄碎屑都要舔干净。
老太太皱眉赶人:“可别舔了,那手就是洗过了也埋汰。去去去,都回自己屋里去吧!等下次奶奶多攒鸡蛋再给你们吃。”
饭后加餐,吃饱喝足的小易带着弟弟妹妹回了房间,站在门口犹豫半天才进去,提前跟他们嘱咐:“进去之后,不能告诉她咱们在奶奶那儿吃了鸡蛋。”
安安自然清楚,宛宛也跟着乖乖点头,可就不知道听没听懂咯!
一进屋,仨人就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当即呆在门口,愣愣地不敢跨进门槛。
原主又懒又邋遢,当然只是针对家里,她把自己收拾得倒是光鲜亮丽,一大衣柜的布拉吉塞得满满当当,没一件干活能穿的衣服。
陆仪霜刚穿过来的时候,呆滞出神地瘫在炕上,没仔细打量周围环境,现下回过神,才望着乌漆嘛黑的天花板和火炕,顿时打了个哆嗦。
就算她以前住的是福利院,环境也比这好多了!
院长妈妈是烈士军属,曾经也当过兵,为人爽利,福利院的孩子们也被她教育得井井有条,不是军事化管理,但也有明确的规章制度,自律是最最基础的一条,所以他们福利院出来的孩子,基本没有混得太差的。
可这灰烟覆盖的烟囱柱,笨重油亮的桌子,头油腌入味的发黄枕巾,黑到打铁的干硬被褥,差点没让她当场呕出来。
她还在这上面躺了一上午!!!
陆仪霜顿时感觉自己全身都不干净了,急需先洗个澡,但她还是强忍着不适,先把屋子收拾干净再说。
像铁板一样的被褥就直接把被罩拆了,洗干净晾上,留着套她的羽绒被。至于棉花,团成一团,扔到一边,等有空了再晾晒捶打。
枕巾干脆不要,连带里面的苦荞麦壳也懒得晒,她担心生虫,索性直接倒掉,换成二层家居区的真丝枕。
她带上橡胶手套和口罩,拿出主妇推荐榜首的万能清洁剂,从上到下覆盖住每一寸可视区域,再掏出抹布用力擦拭,连柜门的缝隙都用牙签裹着清洁湿巾,仔仔细细抠了个遍。
忙活一下午,这屋子终于能叫人看顺眼了。
现在只是破了一点,以前那才叫垃圾堆。
大件的东西她一律没动,只更换了一些叫人看不出来的小物件。之所以还留着那些老破旧的被罩枕套,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陆仪霜刚歇了口气,就瞅见三个孩子离她老远,如猛兽幼崽般蜷缩在角落里,浑身散发出警惕和防备的气息。
他们是烈士军属,亲生父母牺牲在敌人的炮火之下,保护国家安宁与和平。
为大家,舍小家。
她还是不忍心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