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漫长的岁月里,原来,只他一人,怀着他们短暂的回忆,细细咀嚼,悔恨痛苦却也不愿遗忘哪怕一分。
她却忘了……
真想把眼前这碍眼的一切都毁了啊……
凭什么啊……
衡霖觉得自己的魂灵和躯壳已经分离,他的躯壳在沉默,魂灵却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就像这些年里,每当想到,他竟从那一天里便彻底失去了她。
一万年,数不清的日夜里,他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没有,那是何其的绝望和悲恸,他抱着头嘶吼自虐,近乎癫狂,就一面而已,他们为什么连一面都不让他见!!!
所有的痛苦和压抑,在见到她的一瞬,都化成了眼泪。
他真的,好想她。
原来,思念也是可以逼疯一个人的。
他甚至不奢望她能原谅他,能与他一起,但为何现实残忍到,连她的一面,他都见不到?
他真是错的离谱,错的可笑。
他为什么会觉得理智和爱是可以分开的,他当初为什么要执意骗她,就为了证明他的心志之坚,就为了和早已化成灰烬的天父赌那一口气吗?
他自是知道,他从未喜欢过曜星。
他的心域里,闪耀的,都是对她的爱。
他看见了,却亲手掐碎了。
至此,灵魂永祭。
他其实,一直觉得,有悔过的机会的……
她那般喜欢他啊。
她为何就把他忘了呢?
他在无间地狱受着万年身心凌迟之苦,她却嫁人生子,儿孙满堂。
她为何这般狠?
衡霖心里又怨又委屈,尤其看到她果真嫁人生子的场景,心绪更是如天塌地陷一般,那被强行镇压的魔性悄然生芽,企图再次成长茁壮。
他已经被她逼疯了啊……
她能不能对他仁慈一点……
“噗——”衡霖蓦地俯身呕出一口血来,一时心神俱疲,浑身弥荡着一股沉抑的死气。
上官清婉吓了一跳,倏然噤声,然后上前扶住他,关切道,“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她有些急,“我也不会看病啊……对了,金丹,我有金丹!”
上官清婉刚要转身去拿,就被衡霖抓住了手腕,那紧迫的力道,像被什么咬住了似的。
上官清婉回头看去,衡霖惨白着脸,长眉挤在了一起,嘴角挂着红梅似的血迹,他的目光迷离中带着一抹苍凉祈求,好像再说,别走。
不要再离开他了。
不要再让他看不到她……
她可知,为了这一面,他付出了什么……
“不需要,我没事。”
衡霖终于出了声,那声音沙哑沉郁,哪还能和往日高高在上,不染尘世的神祖联想起来?
上官清婉扶着衡霖坐下,然后在他旁边坐下,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你真的没事?”
许是听到了她的关心,哪怕不是为了他……衡霖的脸色好看了些,他缓缓摇头,“无碍。”
他看着她,眸底是深若幽潭般的复杂讳莫,他轻轻启唇,问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轰!
上官清婉心尖一跳,啊啊啊啊真的是熟人,她还把人忘了,这也太尴尬了吧?
上官清婉尴尬得想抓头,面上却不动声色,半晌嘿嘿一笑,打哈哈,“我……定是记得的,那啥,道友不妨先报上名来?”
衡霖敛眸,又黯然神伤起来,搞得上官清婉愧疚得要死,她哭丧着脸道,“你别难过,是我错了,我把你忘了,但是你须知道,女子一孕傻三年 ,凡间的三年,就是神魔的一千多年,诚然我的孩儿都七千多岁了……”
“一千年……我骗了你一千年,你却报复我一万年……”衡霖木然呢喃。
“什么?”上官清婉拧眉,他嘀咕什么呢?
衡霖匆忙打断,他不想在听她口口声声,生子孕育,他接受不了,他无法接受,他的婉儿明明还是活泼灵动的少女,却转眼间物是人非,嫁与旁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恩爱缱绻。
这万年来,他根本不敢去想,因为哪怕只一个念头,都会让他发疯发狂,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