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洁的环境会给人带来舒适愉悦的感受,这是正常人的思维。
绯色恰恰相反,唯有肮脏的、杂乱的空间才能给她带来呼吸顺畅的感觉。
患病者很难自诉清楚自身的问题,绯色亦是如此。
她并不是喜爱脏乱,也对外界干净的环境能接纳。
她的强迫症状只针对自己的屋子。
像是觉得能容纳自己的地方,只能是这副脏乱的模样。
傍晚,消化完情绪打开房门的绯色再度看见了屋内的变化。
如同时光倒流,有了正常模样的屋子再次倒退成初始模样。
地上一片狼藉,柜子歪七扭八,茶几、沙发被杂物堆满。
神色愧疚的少年立在中间。
“我尽力恢复了原貌。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被动东西。”
明明是那么高大的少年,明明在赛场上如此的盛气凌人,明明他没做错什么,却像个做错事的小狗似的慌张忐忑。
绯色看着干净的夏泽辰格格不入地站在她肮脏的地面上,情绪翻腾。
绯色一个人生活得太久了,孤零零地待在自己封闭的房间里太久了。
所以当她第一次打开门试图接受别人的靠近时,迟钝的她还没有察觉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接受外来者的入侵就意味着默许地盘被侵蚀。
垂下的手紧握成拳,又默默松开。
最终绯色放弃了抵抗。
她想,做人要有责任心。既然选择收留了他,就别亏待他。
绯色抬脚迈向客厅,然后弯腰拨开地面上的杂物。
露出的地板原貌逐渐形成一条笔直的线。“线”的那头是沙发所在的地方,她将客厅大部分面积划了出去。
绯色直起身子,抬手指向那块地方“这里的空间是你的,你想怎么收拾都可以。”
“你这是……”夏泽辰茫然看向她。
“字面意思听不懂吗?”绯色叹了一口气,极其无奈道:“还有,别老把‘对不起’挂嘴上。从昨晚到现在我耳朵都快听得起茧子了。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搞得我好像虐待你一样。”
因为在家中,绯色没带帽子口罩。褪去了遮挡,她露出了完整的面貌。
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写满了她别扭的示好。
不知为何,夏泽辰突然想起来青圭同他说过的话。
他说,姐姐她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夏泽辰理解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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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晨光渐渐升起,穿过玻璃照耀在夏泽辰的脸庞上。
长手长脚的少年侧身屈膝蜷缩在沙发上,浓密的自然卷在日光下染上金色。正值夏日,他的身上盖着一条薄薄毯子。那是昨晚绯色扔给夏泽辰的。
而倒在卧室床上的绯色,身上盖得则是自己的外套。
五点整,绯色率先从床上爬起。她赤着脚打着哈欠摸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
窸窸籁籁的声音吵醒了夏泽辰。他从沙发上起身,边等绯色从卫生间出来边叠毯子。
五点十分,卫生间里换了人。
夏泽辰拿着自己行李箱中的洗漱用具开始清洗。
水池的台面已经被绯色清理处一块,结束洗漱的夏泽辰将用具放到了台面空处。
规矩摆放的用具与旁边歪七扭八的用具形成鲜明对比。
五点三十分,整装完毕的绯色跨出屋子,紧随其后的夏泽辰贴心地关上门。
“七公里,三十分钟。”绯色做着拉伸动作,言简意骇地说出慢跑指标。
身后的夏泽辰活动着手腕脚腕“明白。”
逐渐苏醒的城市里,两道并排奔跑的人影出现在河道边的人行道上。
【嘀嘀嘀,上午六点整。嘀嘀嘀,上午六点整。】
绯色光脑上的闹钟响起。
她停下脚步,喘着气察看跑完的公里数。“7.6公里,情况比我想象的好些。”
指她自己也指夏泽辰。
夏泽辰从路边的贩卖机里买了两瓶水,将一瓶递给绯色“带着口罩跑步,呼吸得过来吗?”
“多谢。”绯色接过水。她打量着四周三三两两的行人,将脸转向河流方向拉下口罩灌进一口水“难受,但还能应付。”
瞧见绯色避讳的动作,夏泽辰上前一步挡住行人的视线“摘了吧,早上人少。或者我们可以再早出来一些。”
“等加到十公里我会考虑一下。”绯色拧紧瓶盖,将口罩重新带好。“走吧,回去收拾一下。今天可是有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