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芽儿一副被吓破魂的模样,阿泱真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扯下采芽儿揪住他衣袖的手,说,“他们若非官匪勾结,而今又怎会出现在这?你竟还不知这其中利害。”
“可,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说什么新齐新法,我早该猜到不会那么简单。”
再瞥一眼已经失魂落魄的采芽儿,阿泱无奈至极。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恐怕再等上一阵,这荒地里便要伸手不见五指了。到那时,若不是被肖老爷一伙人抓住,想必也会被出没的野兽吃掉吧!
一把抓起采芽儿衣襟,阿泱连拖带拽的将之拉起。
“我与罐子他们,本就是你采芽儿从死灰里捡来的,可今日坨子他们的下场你我亲眼所见。死的有多无辜,怕是连六月冬雪都不可及。杭城那些因战而亡的人,他们的血仇未报,我们活着的意义,就只剩下帮他们报仇雪恨。我们的命!虽卑微如蝼蚁,却绝不能死得如此轻贱。我再真切问你一话,你仔细想清楚再答。”
看着眼前突然面色凝重的阿泱,采芽儿无神的双眸,在泪眼婆娑中逐渐变的坚毅。
“你若认同我今日所言,那几日后无论刀山火海……”
“……该当如何,阿泱哥你尽管吩咐。采芽儿不是忘本的人,偌大个杭城,现只剩下我们几个。都怪我,竟险些被他们官匪勾结,笼络人心的几两碎银蒙蔽。如今,竟还害得……”
“好了,已经发生的事无从改变,眼下咱们得先熬过肖老爷那伙人。”
趁着还未深夜,无论多艰难都不可坐以待毙。阿泱带着采芽儿,二人一路沿着来时的路,又开始默默潜回。
这几日在城中闲逛,他身边皆是在谈论那位‘徐先生’的人。只言片语中,他也大概知道了这位新任齐王身边的大人物,会在王的祭祀庆典上代替齐王登鼓楼庆贺,寓意与民同乐。
届时整个鼓楼周围必定围满了金陵城百姓,他就不信了,既然整个边北九城都传遍了‘他’的仁义,那‘他’是否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同那慎刑司的官僚一样,再度包庇肖老爷和那背后的勾当。
躲回入主城的城郊小道,兄妹二人寻了一处蒿草茂密的桥洞藏匿。
想那肖老爷蹲守一夜都守不到他二人踪迹,定不会轻易放弃。回城的路只有这一条,只待天快亮的时候,他们赶在肖老爷的人回城前率先进城,行这种无良勾当的肖老爷,就必定不敢大张旗鼓在城里抓人。
破庙里的悲剧也断不会再发生!
阿泱一夜难眠,好不容易挨到了天色灰白,他紧忙推搡采芽儿清醒。
跟着入城的卖菜农夫混迹到了城门最前边,瘦弱的二人只待城门一开,就嗖的窜进人潮中。
之后几日,二人不便混迹街头,只敢在夜半三更才溜到西市下的花街,去捡些楼子里倒掉的残羹剩叶。
殊不知,这花街后巷里,竟有双眼睛早就盯上了他们。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采芽儿照例扮成乞儿去领花街的布施,可一去便是半日未归。
阿泱也想出去寻找,可一想到之前小罐子,就是因为跟在他身边,才会被肖老爷的人找到,他想再青天白日去大街上的念头就退散了。
他也想过或是采芽儿贪玩,或是半大的丫头在外面迷了路,总之他不敢朝不好的方面去想。这种无能为力的挣扎,像极了杭城外的树林里,离墨放倒他离去,然后自此杳无音信的绝望。
想到这,阿泱惊得猛然起身。
一身破败草席木灰顷飞四周,从狭小藏身的杂物堆里爬出,街口的行人无不捂住口鼻避让。
朝着采芽儿之前离去的方向沿途找去,不知不觉间,脏兮兮的面庞竟滑下两行清泪。
亭台楼宇上,四开的偌大窗前,一娇媚浓艳的女子拿着鹅毛绒扇静默不语。
其身后屏风所遮,正是阿泱所担忧的采芽儿。
只见一桌子丰盛羹肴,采芽儿畏缩不敢抬头看一眼。瑟缩在圆桌一隅,嘴里还一直喃喃不休,“我,我不是细作,不是细作,不是……”
身后一玄服男子猛的上前,手掌狠狠拍在圆桌上,惊的采芽儿又是好阵颤抖。
“不是细作,那你为何接连几日四处打听,明日徐先生将在何处登上鼓楼?”
这时,那屏风后面远眺的娇媚女子款款而来,“审问了这么久,你倒是问出来什么没有?除了拍桌恐吓,就没点别的手段吗?”
“嚯,你行你来啊!”玄服男子有些赌气了,端过女子斟好的茶盏一饮而尽。
眼睛轻瞟一眼玄服男子,拿扇的手轻轻覆上采芽儿的肩,轻言细语说,“小妹妹定是没见到亲人,这才不敢在红姐面前说实话,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