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小气,那什么膏有什么好稀罕的?也就你这糟老头子才视若珍宝。不过,拿这么名贵的香来给那娘子用,到底为何用意,师父你还没讲清楚呢?”
“热毒加上产后失调,此女早已病入膏肓。多日不眠不休,她能坚持至此,本就萎靡的精神,再不好好歇养,怕是很快油尽灯枯。”
张全义的眼神,在说到病入膏肓时,变得深不可测。
“此女身份复杂,又来历不明。若说仅凭一副妖颜就能报我弑妻之仇,来历不明又有何妨?我是断不能让她就这般消陨,送她回朱贼身边,才是我不惜一切要救她的目的。”
身后离墨闻言不再多嘴,推着轮椅渐行渐远,师徒二人身影消失在廊角……
街上被人殴打,已然无知无觉。
茯茶待那商贩停手,这才匍匐着爬向街边,用尽气力翻过身,这才力竭缩在一旁沉沉昏去。
摸瞎的贩子在街边收人,趴拉开缩在一团的乞儿堆,挑捡起一直瑟瑟发抖的行乞之人,嘴里抱怨着寻不到年轻的了。
突然瞧见街边躺着一细小身板,颤颤巍巍的缩着身子,贩子走近才看清,那原来是个半大的女子。掀开搭在她面上的头发,才发觉还是个模样周正的。
贩子不免嘴角挂起笑意,和同伴吆喝道,“这可能卖个好价钱,待晚上交了货请哥儿吃酒去。哈哈!”
把茯茶甩上木板车,用草帘子一掩,贩子就拖着板车走了。
匆匆赶到此处的郢王府一行人,四周探寻一番,不见要找的人身影,又朝别处奔去。
板车上还有三个邋遢的小乞儿,稍大一些的孩子怕是也有八九岁。那三个孩子好奇躺在身旁的茯茶,有年幼的乞儿更是忍不住拨开草帘子偷看她。被大些的孩子拉回手,小乞儿还忍不住偷笑那躺着的是个好看的姐儿。
听贩子说,只要被卖进了大户人家,他们往后便不用再风餐露宿,还会有草席睡。
小乞儿们别提多开心了,自是围坐在板车上,也掩不住愉悦。
逐渐晴朗的日头已悬于正空,皓日当头风也吹得格外舒畅……板车上转醒的茯茶,注意都被车轮嘎吱声吸引。身侧还夹杂着小孩子的笑闹,茯茶此刻倒是变得异常宁静。
这是要去哪里?是回家吗?
现今满脑子都是空白,茯茶醒来就睁着一双眼睛,显得冰冷木然。她只记得自己叫‘茯茶’,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确是全然不知。醒来时便是嗅着恶臭的污水,睁眼便是满滩的污秽杂屑。
她为何会在那里醒来?醒来时,身边亦是全无生气的两具女尸。她看不清那二人面相,拖着沉重的步伐,极具艰难才淌过那滩污水。
行到人多的地方,突然就有人打她,嘴里净说她是‘乞丐’。
乞丐?原来她是乞丐啊!
冥冥中她竟觉得,某种枷锁被挣脱,此时的她甚觉自在。仿佛被放飞的雀儿,叫她畅快无比。
贩子的板车行了没多久,便在一处矮院门外落停。
三个小乞儿被他们赶下车,有一着麻衣的黑脸妇人便上前来,揪扯那三个孩子的小脸,然后捶了几下他们前胸后背。
粗着嗓子朝贩子们嚷,“就这身无二两肉的货色,也好意思拿出来?这都好几月光景,院里一大家子等着,还想不想开荤了?”
“哟哟,黑二娘莫急,莫急。好东西这还没显露呢,黑二娘往这处瞧瞧。”贩子将草帘子一把掀去,猛地被曝露在光天白日下,倒是惊得茯茶连忙用手遮挡眼睛。
“呀,这细皮嫩肉的……不会偷得哪家富贵小姐吧?”黑脸妇人凑近看茯茶,粗糙的手指在茯茶脸上触了几下,指尖的滑腻让妇人惊叹。
“沿街乞丐堆里挑的,要真是什么富贵小姐,谁家还不早早接了回去?就是一乞儿,假不了。”贩子拉扯过黑脸妇人,牵至一旁与之交耳。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不过还需得谨慎些。若真是谁家小姐,这一旦被我们摸瞎子送去窑子,那可就犯了要命的官司。”
“黑二娘,你大可将这担忧的心思藏肚子里。喏,瞧瞧那模样,什么也不记得。不知不觉卖掉,就那品相便可教咱们大院老小吃上半年。”
茯茶能听清极细微的动静,趴在板车上的茯茶窥见那三个乞儿,皆是一脸未知。此时,她才有些恍然大悟,莫非只有她听见了那二人的耳语。
她一面惊叹自己入了贼窝,一面又惊奇自己居然能听清那二人的私话。
听着这话里意思,他们是要将她卖了。至于他们口里那个‘窑子’,她猜想定不是什么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