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君,沈郎君在吗?”
沈遇很快分辨出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了出去,院门外方才还踮着脚尖,伸着脖子看热闹的邻居们刚准备各自散去,见又有人来,又不急着走了。
沈遇走出院门,台阶下正站着个瘦高的汉子,一脸的局促,见了他便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沈郎君……那个……”
不是旁人,正是先前约好要给自家铺子改装的黄木匠。
沈遇见他一副不自在的模样,主动给了个台阶,温声道:“进去说罢。”
黄木匠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
二人到了院内,他才将来意道明。
“对不住,沈郎君,你先前说的那个活儿……俺家里突然有点儿事,做不了了,你还是早点找别人吧……”
说这话的时候,黄木匠一直低着头,脸色涨得通红,就是不敢抬起头来跟沈遇对视。
沈遇听罢,倒是没什么失望的情绪,他沉吟片刻,“家里出了什么事,严重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的?”
话刚说完,便看到对方的脸色变了变,肉眼可见地越发慌张起来,连连摆手:“没……没什么大事,不用麻烦了。”
说罢就把先前的定金还给他,然后急忙道了声别,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沈遇才收回目光,垂眸神思。
“刚刚好像来人了?”
伴随着脚步声,婉宁疑惑的声音从后方响起,沈遇收回思绪,转身看向她,神色如常地道:“是黄木匠,他家里出了点事儿,暂时做不了咱们铺子的活儿,特意过来说一声。”
“家里出事啦?”婉宁微微睁大眼睛,“严重吗?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她话音刚落,沈遇不由定定地看向她,直到把婉宁看得都浑身不自在起来,他才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轻笑出声:“他说不用帮忙,约莫不是什么大事吧。”
婉宁“哦”了一声,“没大事就行,那铺子改装的事怎么办?”
沈遇神色不变,“没事,换个人便是。”
心中却明白,就算他们想重新找人,怕是也不会那么顺利。
提前说好的事情突然有了变故,里面定然有缘故。
……
城南,沈宅。
青衣小厮从侧门进入,穿过庭院,走过连廊,最后穿过二门,来到书房门口,通报了一声才进去。
“大爷,黄木匠那边的事儿办妥了。”
端坐在窗前的人只着一袭竹青色单衣,手中捧着一本书,闻言便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坐姿微微舒展,唇角翘起,慢悠悠放下书,“这种小事,办好就办好了,还用得着专门说一声?”
小厮连忙赔笑,“您说得是,是小的不经事儿。”
“罢了。”
沈廉随意摆了摆手,端起茶盏,用茶盖撇了撇上面的浮叶,啜了一口,“以后记牢便是,去把那件月白直缀拿来。”
小厮赶忙去里间的箱笼里翻出来,伺候他穿上。
打理妥当,主仆二人走出门。
还没往外走几步,沈廉就在廊檐下碰到了自家拿袖子捂着脸的儿子。
他一把拎住儿子,语气不怎么好,“你怎么这么走路?是什么怪样子,袖子放下去!”
小孩儿没犟过他,只能委委屈屈地放下袖子——
然后露出一张被打得凄凄惨惨的脸,鼻青脸肿,就连衣裳都破破烂烂的。
沈廉怎么想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立马气得火冒三丈,“谁打的!”
沈嘉善脆弱的自尊心经受不住,嗷的一声就哭出来了,“阿爹……!”
……
另一边,集英巷的沈家。
沈遇正一脸微妙地看着自家两个孩子。
垣哥儿还好,只是衣裳乱了,但衡哥儿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上学回来,衣裳破破烂烂,头发乱的跟鸡窝似的,上面还夹杂着两根稻草,但除了手上擦破了点儿皮之外,他白净的小脸上和其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却没什么明显的伤痕。
半晌,忍住扶额的冲动,沈遇终于开口:“说说吧,怎么回事?”
衡哥儿早就等着他问这句话了,不由嘿嘿一笑,得意极了,还要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把沈嘉善揍了一顿。”
沈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