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是从醉阎黄林里带出来的,不仅清醇,冲出来的茶香还飘着淡淡的草药味儿,是木清澜专门为凤汐眠调配的,对她的身子有益。凤汐眠闲来无事之时,经常会饮些醉酿,醉酿里自然也被木清澜添了药剂,可醉酿哪有茶的效果好,喝了上瘾,上瘾了还会醉。
是以大多时候,绿鞠都会把醉酿藏起来,便是凤汐眠亲口提了才拿出来一些,其余时候都会照着木清澜的嘱咐,每天让她喝一些药茶。她们也都知道,凤汐眠最不喜欢喝药,药的味儿也不喜欢,所以每次泡的茶都不能太浓。
“红娘等的那个人,可是与她一起走的?”凤汐眠忽然问道。
红岫与绿鞠默默对了一眼,不知如何开口。
绿鞠考虑事情比较周全,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她来经口的,此次也不例外。她把冲好的茶水呈给凤汐眠,边斟酌道,“红娘毕竟在外待了五年,她等的那个人许是觉着与之无缘了,早几年便已经娶妻生子,红娘性子虽然柔弱,但骨子里刚烈得很,她也不愿再做叨扰,此程唯她一人。”
她口中的红娘乃凤汐眠的替身,在冰岐国的皇城里替凤汐眠活了五年,鲜少开口说话,她的过去也鲜为人知。
五年前,红娘浑身是伤的倒在醉阎黄林前,被路过的木清澜所救。木清澜见其眉目与凤汐眠有几分相像,而凤汐眠恰巧要在醉阎黄林里待上几年,便在她清醒的时候提了替身这件事。起初红娘也不大愿意,后有人几番来醉阎黄林找人,红娘认出是来寻自己的,碍于无路可退,方以护她不被发现为条件答应入宫做公主那几年的替身。
红娘的身份并无几人清楚,就算是凤汐眠,也只知道她当年是逃婚偶然来的醉阎黄林,其心爱的男子就在闫亚国,就在这繁华的东城之下。此次凤汐眠将其带出来,本是想放她自由,成全她与其心上人,却不料,并非有情人就能侯成眷属。
五年的时间不长,但很多事情都能改变,而且变得面目全非。
凤汐眠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嘴里喃喃‘五年’二字,眉角浮起淡淡的苍凉之意。
“公主,此事是红娘的命数,怪不得人。要怪就怪命运弄人,她与那郎君此生有缘无分罢。”红岫轻声说道。
她与绿鞠都知道,凤汐眠虽然看起来不易近人,心底却是柔软得很,她们担心此事她知晓后会心生自责,正想着用怎样的说辞才能让她开心一些。
凤汐眠罢了罢手,“让他们务必护她周全。她于我有恩,这份恩情我不能亲自报答已是理亏……日后就让他们跟着吧,她一个女子,身边有个人总能方便一些。”
绿鞠记下,又道,“公主,茶快凉了。”
凤汐眠若有所思地盯着茶水看了片刻,清眸中浅有变化莫测,舀了舀杯中的茶,一口饮尽。末了却用内力将茶杯丢向后院高墙,只听一声清脆的利刃玻璃相碰的碎裂声,接着数名黑衣人从黑暗的后墙一跃而起。
红岫绿鞠都惊了一惊,双双把凤汐眠护在身后。
敌人先挥刀杀过来,红岫上前杀敌,轻身一跃,在半空中连环重踹数名黑衣人的胸膛,打得那是一个解气。而绿鞠则守在凤汐眠跟前,不让黑衣人有半步的靠近,但对方人多势众,她们二人联手也只能勉强挡住敌人的攻击。
凤汐眠依旧坐在卧榻之上,神色淡然,又饮下一杯清茶,便是看到黑衣人摔下青湖的时候轻轻皱了眉头,“红岫,莫要让他们脏了这院中的水。”
红岫抽身回了一声‘遵命’,健步略过湖面,一把拎起溅成落汤鸡的小子就往外丢,和绿鞠对打的黑衣人一个没站稳要往湖水里倒,也被她长腿重重一踹,落了一个狗吃屎。
可此番下来,黑衣人也得了接近凤汐眠的机会,绿鞠一人自顾不暇,朝对面还在桥面飞来转去的红岫喊道,“红岫,玩一会就行了。”
红岫诶地回答,“我已经悠着点了。”说完,看到黑衣人正挥刀砍向凤汐眠,低声喝了一句混蛋,忙赶过来,但半路却被横出的刀给拦住。
凤汐眠在刀落下来之时,依旧沉静如水,脚尖稍微一点,身子轻盈地飘至半空。又有一把利箭朝她的胸口射来,她正提息用内力逼退,却有一把更快的利剑将其挡开。
那把利剑像是长了眼睛,在空中旋转挥霍,遇着一个黑衣人就上去划一刀,速度之快根本让人看不出手法。
不过须臾,黑衣人便尽数被消灭,就连暗中持弓箭的都不例外。
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那股强大的气息也随之没去,战天棘等人这才赶过来,见这后院一片狼藉,当即跪在凤汐眠跟前,“公主,属下护主不利,请公主责罚。”
红岫却哼道,“现在责罚有什么用,方才公主差点被箭射杀的时候你在哪里?”想起那一幕,她仍心有余悸,说话的语气自然好不了。
旁边的绿鞠轻轻扯了扯她的手,上前查看了黑衣人的尸体,“公主,这些人的死法和在城外客栈的一样。”
凤汐眠淡淡点头,这满院的血腥味让她轻轻拧着眉,“让人处理了吧。”
战天棘却不肯起来,“公主,微臣失职,请公主责罚。”
他本就肩担将军之责,护送公主之任,却接连几次失职让公主险些丢了性命,他这顽固的脑袋实在转不过来,不再挨几棍子怕是良心也过意不去。
“战将军。”凤汐眠缓身站起,淡淡的眸看着他,“将军已经做的很好,此事不必再提。”听风阁里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都不知道,想必是那敌人用了一计声东击西,战天棘过于担心她的安慰,不愿放过丝毫可疑的蛛丝马迹,被人以此设计了也无可厚非。
“可是……”战天棘脸上难掩羞愧之色。
“没有可是。”凤汐眠淡道:“如今我一日未嫁入离王府,我便还是冰岐国公主。现下四国关系紧张,最重要的还是确认两国友好关系,避免两国交战百姓遭殃。将军以为呢?”
战天棘抬头对上她清净的眸,那里一片清明。她早已经把这一切看得透彻,一来对他的失职大度宽容,二来也在众将面前维护了自己的颜面,如此聪慧善良的女子,叫他如何不坦然钦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