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等将她送到拉萨后,他还会继续自驾的。
“我不回去,”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可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那天我们在布达拉宫打赌,你分明答应了。愿赌服输,不要妄想将我送回去,再抛下我独行。”
陆聿珩脸色微变,语气也跟着重了几分:“你以为高反是闹着玩的吗?如果严重,会引发心衰、肺水肿,不要命了?”
梁浠彤抬眸,对上他冷峻的视线,控诉道:“我本来没什么事,之所以会高反严重,还不是因为搬帐篷?你看到我提不动,还双手抱臂站在一旁,不愿意帮忙。”
听到她的话,陆聿珩险些被气笑了。
说来说去,反而成了他的错。
究竟是谁,计划在纳木错留宿,不仅没有提前打声招呼,还故意拖延时间不肯说实话。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梁浠彤自知失言,话头也软了几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我们事先准备了足够的氧气,又买了治疗高反的药,只要我不再剧烈运动,继续吸氧,配合吃药,一定会没事的。”
看他表情未变,她又继续道:“阿宋,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话,有事提前与你商量,可不可以别送我回去?”
她微微扬起头,楚楚可怜的咬着下唇,潋滟双眸泛着点点湿意。
陆聿珩盯着她看了许久,唇线逐渐绷直,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你先休息。”
他无心争辩,转身朝着帐篷走去。
梁浠彤一错不错的凝视着他的背影,见他走到帐篷前,没有立即收起帐篷,而是拿起她遗落的锤子砸地钉固定,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适当的“妥协示弱”,能够令人心软,引发保护欲。这一点,她还是从父亲梁冠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身上学的。
她拿起矿泉水,从扶手箱中找出提前放在这里的“高原安”,送入口中吃了一片。
梁浠彤暗暗庆幸自己的决定,好在昨天买了最贵的那台车载制氧机,它输出的氧气浓度与医用氧没什么区别,可以最快速度缓解高反症状。何况,那点钱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
她透过车窗,看向正在固定帐篷的男人。
他半蹲在帐篷前,用锤子将地钉一点点砸下去,明明她做起来很困难的事情,换成他后,却显得格外轻松。
梁浠彤忽然想起了他的怀抱,强劲有力的臂弯与温暖厚实的胸膛,伴随着鼻尖遗留的那股淡淡的雪松气味,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的功夫,陆聿珩就将所有的地钉固定,还将帐篷自带的地垫床充满了气。
他回到车上取睡袋,看到“阿榛”已经睡着了。
她安安静静的靠在车窗上,紧闭着的双眼的模样,难得多了几分乖顺。
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她叫醒,去帐篷内平躺着睡,外套口袋内放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陆聿珩掏出来一看,是母亲宋绮玲打来的。
“妈,”他接起电话,拿着睡袋朝着帐篷走去:“有什么事,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话筒那边的宋绮玲嗔笑,又问:“这两天在拉萨玩的怎么样?有没有高反啊?”
陆聿珩将睡袋摆放整齐,语调散漫回答:“挺好的,没有高反。”
“那我就放心了,对了——”
她话锋一转,又问:“你准备什么时候从西藏回来啊?”
陆聿珩眉头微蹙,没有直接回答,“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她佯装漫不经心,“你童叔叔回国了,想着可以一起吃个饭。你童叔叔家的清妍妹妹,你还记得吗?”
他干脆利落:“没印象。”
宋绮玲一噎,随即音量大了几分:“怎么会没印象,你小时候经常和她一起玩的。”
陆聿珩嗤笑一声,他们家母上大人,怕是对“一起玩”这三个字有什么误解,当年她分明像个小尾巴一样的跟着他,甩都甩不掉好吗?
“妈,”他懒得与她争辩,“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等等,”宋绮玲叫住他,停顿了一瞬,道:“既然已经决定退伍,等你从西藏回来,就到家里的公司帮忙吧。”
陆聿珩沉默了半响,哑着嗓子回答:“我再考虑下。”
旋即挂断电话。
他走出帐篷,坐到了折叠椅上,望着不远处的湖面发呆,指尖不停地摩挲着腕上的佛珠。
暮色四合,天空被晚霞染成了温暖的橙红色。
陆聿珩收起杂乱的思绪,拿出手机搜索了一番,准备先去解决下个人问题。
导航显示,距离他两公里的位置,有处公共卫生间。
倒也不算远,若是平日走过去就行,他看了眼正在熟睡的“阿榛”,有些犹豫。
思考了一瞬,他打开驾驶门,坐稳后发动汽车。
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梁浠彤还是跟着醒了。
她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一时间有些迷茫,但是看到周围的环境,很快反应过来。
“不是吧!”她瞪大眼睛:“你竟然要趁我睡着,连夜把我送回去?连帐篷都不要了?!”
梁浠彤的嗓音本就甜软,眼下还透着未睡醒的迷糊,虽然是指责的话,但听起来却像是在撒娇。
陆聿珩睨了她一眼,拿起她的水瓶递过去:“清醒一下。”
梁浠彤不明所以,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缺氧而变笨了,竟真的接过水瓶喝了一口。等她回过神来,车已经停了下来。
陆聿珩开门下车,一气呵成,稍稍俯身问:“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