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谁——”
余音回荡,莫问鬼城。
索拉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愤怒。如果被困石室是第一次,掉下地底就是第二次,现在剪断他们的退路就是第三次。
再一再二不再三,命运的捉弄就像甲方不满你的设计屡次找茬删改一样,这种憋屈不可抑制的从腹腔中升起;这层层叠叠的回音就像嘲笑他的人生一般,不受掌控,不可改变。
那种沉寂在心底,想要逆天改命的想法再次涌上心田。
王昧娇柔的身躯紧紧地贴住他,男人突然的情绪失控让她有些害怕。
“索拉——”女孩抱住他身体一侧微张的胳膊,企图平息他颤抖的愤怒。
一腔热血终是被现实的凉意浇灭,索拉感受到女孩的心意,努力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
他攥住她的手心。
“对不起,我刚刚太大声了。”
“你冷静下来就好。”
“嗯,我们再想想办法。”
索拉轻拢小昧还有些湿滑的长发,轻轻拥抱她。
他们在黑暗中相拥,互相以对方的体温藉慰。
整理过心绪,索拉就将零散的木头架子在地上围成圈型,中间摆放轴承,这样在上面看就是一个抽象的“SOS”图案。
王昧不愿松开手,索拉也就由着她,他们牵着手随缘找了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地前行。
“小时候我走过一次很长的路,那次姥爷带我去认识世界。我们走呀走,走呀走,自己就仿佛突然长大了。”女孩轻轻述说自己的心绪,“长大后我就接受了自己的使命,再也没有出过远门。”
“我的使命啊,就是守护我们的传承,虚无的传承。”
“你可能不能理解,哪有传承非得把自己困在一地。”
“可这就是我羡慕你们的地方呀。世界这么大,谁不想到处看看。可有些地方它就是身不由己啊。这个世界这么多的文明,这么多的遗迹,到底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呢。”
“直到有一天,姥爷告诉我,你们要来到我们的世界,见识我们的文明,那一天真的,别提我有多兴奋了。可是我也忐忑不安呐。”
“我害怕告诉你真相的那一天,你会说我愚昧,你会生我的气,你会觉得从来没有认识过我,该有多好。”
“什么,你不生我的气。不生气也没用,还没有到告诉你真相的时候。你是我心中的光呀,要是被你照到我的瑕疵,我就只剩下瑕疵了。”
石柱成林,在他们身边游走。阒寂的洞天,聆听彼此的脚步。他们走过一段很长的路,有时停下来歇息,有时聊聊从前,有时思考此行的终点。时间仿佛没有意义,除了感觉体力流失,生命在流逝,就只有探索石林边界这一个信念。
“其实,这么多年,你第一次让我有了偶像包袱。”索拉有些低沉但依然干净的嗓音。
“但跟所有偶像一样,荧屏上的我,只是展现让人觉得优秀的一面,勇敢、担当、坚强、无所畏惧……这些美好的品质都给人一种虚假的想象啊。”
“你认识的我,只是被人塑造,任人想象的我,完全都不是真实的我,又何以成为你的光。”
“真正的我,胆小怯弱、逃避责任、自以为是……整天都活在幻想之中,又何以批判你的传承,你的使命?”
“不,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女孩攥紧索拉的手,严肃道。
她停在地下世界雄伟的石柱子中间,无明的风扬起她的发间,像在对整个世界发问:“如果有一天,你站在这个世界的尽头,虚无的力量随时被你掌握,世界的命运就在你一念之间。有一个你无法想象的存在觊觎着所有的人类,你只需要牺牲一人,就能延续所有,那你会怎么做?”
不等索拉思考问题中的场景,王昧又道。
“如果你的文明,在你眼中已经无可救药,你的亲朋好友已经全部死去,这世界再也没有你留念的人,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