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重我的无非就是两点,其一,我出身寒门,哪怕做了重臣也不会与卢牧斋那些世家大族站在一起。
你去世之后,萧广陵的性情愈发乖戾残暴,于宫宴之上失手错杀了太后,卢牧斋气得当场拍案怒起,剑指帝王,扬言要废了他重立新君。这件事闹到最后无法收场,卢牧斋失望至极,大病一场后自请辞官,带着一家老小回乡养老去了。”
说不惊讶是假的,这么一来,萧广陵几乎是自断一臂,卢家一倒,他的皇位怎么可能坐得稳。
“他还真是疯的可以,不过有太后那样一个母亲,他能忍这么多年才疯也是个奇迹了。”
陆北依淡声说道。
她以前觉得那人虽行事狠辣,却很会拿捏人心,他若做了皇帝,也该是一位提三尺剑以定四海的王霸之君。
可事实却是,他们从未看透过他。他从小不受父亲喜爱,被母亲折磨,心性早就残了,他对权势没有欲望,却喜欢站在高处俯瞰众生,什么定国安邦、造福苍生,他巴不得带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才好。
她收回思绪,垂眸去看又开始昏昏欲睡的人,午后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铺下细碎的斑驳,落在男子苍白的面容上,打眼得紧。
陆北依俯身靠近些许,抬起手掌为他遮挡那碎光,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笑:“你方才只说了其一,那其二呢?”
“其二……是因为,你是我的妻,你未完成的事,我会替你完成……你想要盛世昌荣,海晏河清,那我便开创给你看……”
他已经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这几句话说得和呓语似的,说完就直接没了动静。
陆北依的目光落在他舒展开的眉宇看了许久,随后放下手,为他掖了掖披风,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不论是那三年的夫妻情分,还是这一句“盛世昌荣、海晏河清”,他都当得起这一句谢。
——
新陵帝十分重视季陆两家的婚事,不止吩咐礼部以公主出嫁的规格准备,自从那两人从青桐山回来,更是日日召夫妻俩入宫,简直比给自己纳妃还要上心。
“这两套婚服都漂亮,每一套都绣工精湛、高贵大气,都衬你,朕都不知道该怎么选了……哎,迟月你来看看!”
本以为迟月如今掌管宫中内务,该是个稳住的,不想新陵帝眉头一皱,抬手一招,她立马走了过去,微微俯身靠近,柔声细语地参谋了起来,一点儿定性都没有。
下首的陆北依无奈摇头,手里的茶是喝不了一点。
“陛下,臣今日来是受各位朝臣所托,来劝陛下立后纳妃的。”
闻言,新陵帝脸上兴奋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旁边的迟月眼中亦划过一抹黯然。
他终于舍得放下那两幅卷轴,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握住身旁之人的手,目光坚定地看向陆北依,“陆卿,朕与迟月两情相悦,早已互定终生。”
陆北依轻挑眉梢,并未表露出意外之色,“既然有现成的人选,陛下为何迟迟不愿立后?”
“可以吗?”
新陵帝面露喜色,不过下一刻又皱起眉头,“咱们可说好了,我此生只想娶迟月一人,她若为后,后宫不可再有其他女子……就算是为了权衡朝中势力也不行。”
迟月红了眼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含着泪摇头,“陛下乃万乘之君,我何德何能……”
“不要这么说迟月,你是我此生见过最美好的女子,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
还谁都不要,啧啧……
这伉俪情深的戏码看得陆北依牙酸,她清了清嗓子,提醒那两人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