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想过我这样的人生,没有人……”
“仔细讲起来,好像就是一场笑话。小曦,我这样的人很可悲吧?”他轻轻笑了,可眼底翻涌的却是无尽的悲伤。
这天轮到他来和病床上的人聊天,他不像林叙然那样健谈,所以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一些没有意义的话。
“其实我很感谢你,感谢你的父亲,能给我一个平台,一个机会让我摆脱过去。如今,这样的生活是我之前不敢想象的。很多人都夸我少年英才,说我的创作天赋和嗓音,令他们叹为观止。其实我听到的第一瞬间并不是骄傲欣喜,而是在想原来我有能力去回报他们他们才这样帮助我的,我的天赋能让我变现,能在这浑浊的世道混到一些油水。我很开心,我是有利用价值的。能够偿还他人所给予的,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沐清安淡淡盯着睡颜安静的人。
“和我这样的人相处,是不是会觉得很无聊?没有那么宽广的视野,也没有那么多丰富的经历,什么也不会,平淡而无聊。”他神情认真地望着少女,希望能听到她的回答。片刻后又自嘲的笑了笑,开口继续说。
“也许你也有很多不容易吧,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有严格的家教,和安排好的未来和规划,没有人关心你究竟是不是想要这样的生活。一开始叙然和闲烯俩说你难相处,可我并不那么觉得。因为具研究表明一个人的性格大多与家教和经历有关,看过太多冷漠的人,难免不受其影响。一个人久了,所以不习惯依赖别人,不习惯与他人交心。但只是看上去冷漠而已,看人需要看一个人的眼睛,如刘玉姐他们所说的一样,其实你的温和都藏在眼睛里面。一开始我以为富人都是冷漠的,其实相处久了,才发现大多数人都温和又宽容也很好相处。但和我总是有些格格不入的。”他神情变得温柔,看向女孩的眼神里带了一丝同情。睡颜恬静的少女默不作声,没有回应。那副病态又美丽的模样,格外让人动容。
沉默片刻后,他望着窗外悠悠开口。
“所以现在这样的生活,我一边贪恋其中一边又惶惶不安。我出生于一个普通且贫穷的家庭,住在小县城的老旧居民楼里,后来临近拆迁本来能借此过上更好的生活,但父亲恶劣又贪心与其他几个住户一起反对拆迁,为谋求更大的福利。后来事情闹得大了,政府对钉子户没办法,就放弃了那块地。人便走光了,只有我们那几乎没找到出处的还住在那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大多数人都觉得我是独生子女,其实不是,我有一个温柔的姐姐,他一直支持我的梦想。只不过我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酗酒暴怒冲动却怕事,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只敢在母亲身上撒火,有时候是在我和姐姐身上,大多时候,姐姐和母亲都会把我护在身后。从小到大,我听的最多的,不是吵架,而是咒骂和低低的啜泣。我父亲是个人渣,而我母亲是个温柔懦弱的人,她把所有好性情都遗传给了我和姐姐,但她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回报。后来……有一天,父亲喝的烂醉,想杀了我的姐姐,姐姐奋起反抗,后来被父亲用酒瓶砸了头,就没气了。父亲清醒一些就跑走了,母亲也无暇管浑身的伤,只是哭的像个泪人。我看着浑身冰冷的姐姐,第一次觉得生活是如此的绝望……一夜没睡,黎明前我终于决定拨通了电话,然后没过几天,我的父亲就被抓捕归案。成了杀人犯的儿子,自然学也上不下去了……”他轻轻笑了,眼神里是一闪而过的悲伤。已经能平淡的讲出最黑暗的时光,也许在一种程度上能被称之为成长。
“母亲为生活奔波,而我就在街上游荡,有一天就被星探选中了。因为那人说包住宿,包吃饭,包学习还给1000作为补贴,出道之后会给的更多,所以就去当了练习生。其实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掺和这种光鲜亮丽的机会,毕竟网络上藏不住秘密,迟早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的。可明晃晃摆脱过去的机会就在眼前,我做不到放它离开……”
他不知道眼前的人能不能听到。
但是他的人生,其实他即希望有人知道,又希望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希望能有人能宽慰理解,又希望成为无人能知的秘密。
人啊,真是奇怪。
窗外有清风吹过,碎发微微飘动,少年面上神色平淡。明明年轻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生机与活力。
因为那个温柔爱笑的人始终都不是他。
不过两周,玉兰便开败了。
一片繁锦欺身于地,做了春风的过客。
周末来看望晨雨曦的人很多,父母那边的亲戚都来过了一遍。
什么姑姑叔叔舅舅堂妹表哥的,人数之多,让几个小朋友觉得棘手。
所有人无不表达了惋惜和同情。
但被探望之人的反应如同她本人一样,惨白又沉默。
当周末的热闹消散后,空气内又是挤满的消毒水味,渗透出孤独和寂寞来。郁闲烯神色不宁的盯着窗外的光景,远处的霓虹灯明亮,路灯和车辆像流动的长河。他轻叹了一口气,心情变得低落起来。
一周要结束了,而那人并没有醒来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