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很快就将酒水瓜果上了上来,见李庭言生的貌美,西域女子又奔放,遂贴近了李庭言说道:“这位公子的模样倒是极好的,看着不像是雁门关一带的人呢。不知公子可否看过西梧舞蹈,让小女为公子献舞一曲可好?”
“谢姑娘夸赞。”李庭言不动声色的往姜淮身边靠了靠,看了她一眼,又对桑梓说,“在下来自京都,和夫人一道来雁门关一带经商。在下的夫人…脾气不大好,姑娘若是再靠近一些,只怕在下回去就要跪搓衣板了。”
桑梓听得这话,发出玲珑般的笑声,又看了眼姜淮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先退下了。公子若是有事,可唤店中小二。”
待桑梓走后,姜淮没好气地说:“我脾气不好?”
“瞧瞧,怒目圆睁的,哪像个好脾气的样子。”李庭言打趣她道。
“夫君若是不喜欢,多得是脾气好的姑娘,京都城里的闺秀们,哪个不是温婉可人的。”姜淮说着,喝了一口葡萄酒,美酒入口甘甜,还带了些葡萄的清香,确实不错。
李庭言也喝了一口,小声夸赞道:“此酒甚好,入口甘醇,还没葡萄的酸味,比之前西梧王上贡的可好了不少。”
姜淮又喂了他一口蜜瓜:“夫君尝尝这瓜,如今尚未入夏,只怕还不甜。”
李庭言咬了一口说:“怎会不甜。只是蜜瓜再甜,也甜不过我眼前的美人。”
“孟浪。”姜淮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啐了他一声。
他们又在酒肆中坐了坐,桑梓这店酒酿的好,瓜果新鲜,时不时还会有西域舞姬献艺,偏价格又公道,因而来的人不少。正坐着,便有几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说说笑笑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说道:“今日在监军大人身旁,跟着监军大人一起入城的那女子,看身型倒是真像弦月姑娘。”
另一个人也说:“我站的近,瞧的也就仔细了些,她戴着面纱,但那双眼睛,倒真是与弦月姑娘一模一样。若非弦月姑娘…我当真以为,那就是弦月姑娘。”
“饶是再像,也不会是弦月姐姐了。”店中帮着收银的姑娘听得他们对话,叹了口气说,“弦月姐姐这样好的人…怎么这么早早的就去了。当日我娘亲病重,若非弦月姐姐请来郎中给我娘治疗,又引荐我来此处做工,只怕我娘早就不在了,我也肯定在哪家卖身为奴。”
姜淮早就预料,宋清朔不好交待她进宫的事情,为了打消边关百姓的疑虑,便也只能说她死了。毕竟除了宋清朔和他的几个亲信,众人都是只知弦月,不知姜淮。但李庭言听了这话,却皱起了眉头。
“弦月姑娘是将军的护卫,为保护将军而死,倒也是情理之中。”适才说话的一个侍卫说道,“只是她死的惨烈…被那些匪徒杀害也就算了,还把她的脸用刀划的面目全非,若非将军看到了那块玉佩,只怕都认不出那是弦月姑娘。”
“害,要我说,就怪太后那个贼妇人。”
姜淮一听得这话,吓得一激灵,立刻就拉起李庭言往外走,却被李庭言制止了。
他抓过她的手,示意她无碍,在她耳边小声说:“也就在这市井之地,才能真正听到百姓的心声。”
那侍卫接着说:“成日里针对咱们将军,克扣军饷也就算了,那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也是能昧下的。若非将军心善,回回自己贴钱补上,只怕那些将士的亲眷们,也都活不成了。要我说,将军上回遇刺,多半也是那个贼妇人干的。她暗中派人刺杀咱们将军,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另一个侍卫也说:“太后这个贼妇人是个黑心肝的,皇帝老儿倒还过得去,至少他掌权后,咱们的军饷赏赐,倒是没少过。只是可惜了弦月姑娘,前几日我和我夫人去她坟前拜祭,那坟上的草都三尺高了。谁能想到,弦月姑娘当日从漠北敌营里救回将军都没事,如今竟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姜淮听到这个“皇帝老儿”忍不住笑出了声,转头看向李庭言,只见他脸上也是一副无奈中带点愤怒的表情,但听得那侍卫又说他还不错,脸上的表情才稍微好看了点。
那收银的姑娘接着说:“大哥这说的什么话,圣上好像就比将军大了两岁,倒也算不上是‘皇帝老儿’。我们这做小老百姓的,哪有那个本事置喙这些。不过我觉着,如今陛下执政,不久前又收服了交趾,减免赋税,咱们的日子倒真是比前几年好过不少。若是弦月姐姐还在就好了…如今这般,姐姐肯定是不用再那么辛苦的去打猎劫匪,给将军贴补军用了。说不定,弦月姐姐和将军,能修成正果也不一定呢。”
“你这话就是瞎说了。”侍卫说道,“满天下谁人不知,将军爱慕的是长宁郡主。对弦月姑娘,我瞧着也就是爱才罢了。”
“你个粗鲁汉子懂什么。”收银的姑娘不服气说道,“将军和长宁郡主聚少离多的,哪有弦月姐姐日日在将军身边来的长久。更何况弦月姐姐对将军那真是一腔热忱,她又生的那样好看,我不信将军没动过心。”
“若说动心,那定是有的。”另一个侍卫也说,“当日找到弦月姑娘尸首的时候,我也在。我在将军身边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将军那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是如今,弦月姑娘都不在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走吧。”他牵起姜淮的手说,“待的也够久了。”
“夫君不再听听?”姜淮笑着问道,“不是说体察民情,就要来这市井之地嘛。”
“不必了。”李庭言带着她离开了酒肆,“听了这些,也够了。弦月姑娘在雁门关,倒真是颇有人缘啊。”
“是啊。”姜淮没好气地说,“我也没想到,我坟上的草都三尺高了,还有人来祭拜我呢。”
李庭言听得这话,亦是忍不住笑了,顺着她说:“清朔这事确实干得过分了,一会我骂他。”
“今日的那些话…不过是市井杂谈,还望夫君,莫要放下心上。”姜淮想到刚刚那几人说的话,有几句颇为不敬,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怎会放在心中。”李庭言笑,“他们不都夸我呢吗。但是那个高个些的,他看起来比我老了十岁不止,竟还叫我‘皇帝老儿’,我必须得告诉清朔,让他管管他手底下的人。”
姜淮笑着看着他,李庭言一贯以温润如玉的面貌示人,如今这样耍着小性子,带了几分无赖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可爱。
姜淮哄着他说:“好好好,到时候让那人亲自登门,给咱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貌胜潘安惊才风逸气宇轩昂的皇帝陛下道歉好不好?”
“你个鬼灵精的。”李庭言用扇子轻打了一下她的头,“如今真是胆大了,都敢捉弄起我来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阿淮…”李庭言想到了适才百姓们对太后的评价,有些愧疚的说,“那时候,我根基薄弱,在朝中亦没多大权柄。又听了母后的一面之辞,对清朔多有忌惮,所以明里暗里的,也的确给他使了不少绊子。没想到,却是苦了你。但是阿淮,那些刺杀他的死士,当真不是我派去的。你可愿意信我?”
“我信。”她握紧了他的手,对他说,“李庭言,都过去了。你现在做的很好,所以,别再纠结于那些了。我不是也过来了吗。”
“好。”李庭言笑了,“曾经亏欠你的那些,我今后加倍补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