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茵杰在办公室里的这段时间其实是她觉得最难熬的时刻,因为她又想起了上小学时被叫到办公室挨批的那一幕,当然,印象最深的就是一次迟到事件。
八年前,他们兄妹俩都在附小上三年级,一月十一日,两人所在的四班要进行一堂重要的语文公开课,很巧,当时四班的班主任就是现在的新老师周雨楠的父亲周明。他在那时的南京教育界也算是有了一点名气,以诚信育人传家,操劳一生。四十七岁,腰已经快直不起来了,可贵的是,他还在坚持。正是因为樊茵杰的这次迟到,本性和善的周明第一次对她发了火,还说过几句狠话。这一切几乎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天,南京秦淮河的水面依旧冰冷刺骨,再怎么样也挡不住阳光的热情交融,烟柳上的那层薄薄的冰霜经过几天的“逗留”,觉得很没意思。直接就被赶来的寒风“送”走了。
樊茵杰直到七点半才起床,更要命的是公开课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慌忙地穿好衣裤,没吃早饭就跑过去了,殊不知,半个小时之前,他的哥哥樊茵炜已经在学校里坐着看了好几十分钟的书了,从这里就可知道那时候兄妹俩的差距。
可惜,人终究跑不过时间,疲于奔命的樊茵杰最终还是迟到了。聚焦上她的不只是全班同学,还有对此次课程寄予莫大希望的班主任以及外校老师们,相比起来,他们的眼光更毒辣、苛刻。所以更让樊茵杰觉得羞愧难当。
她小小的眼神此时紧紧地盯着坐在第二组第一排的哥哥,试图让他来帮助自己。可是樊茵炜做了什么?斜着眼睛看看别处,两手把该用的书通通拿了出来,打开一本语文书,立在桌上,眼神随即移到书里去,根本就没有理会樊茵杰,那瞬间,年仅八岁的她就以为全世界已经放弃了自己,没有任何希望。只能默默地站在教室门口,黯然神伤。
那是樊茵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哥哥感到失望的时刻,在课后,周明严肃地走了出来,估计是在为她课前的迟到生着闷气,转身准备回办公室,末了,还补上一句。
“樊茵杰,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这话中多是透露着一丝失望和绝情,最重要的是威严。对于逾越黄线的学生,就应该这样。但惩戒也要懂得适度,这样,才是完美的为师之道。
樊茵炜只是在下课短暂关心妹妹后,又去遨游书海了,樊茵杰此刻的心已经累了,其实可以不用靠他,她自己就能坚强地站起来,面对各种困难,虽然八岁的她稚嫩、笨拙,有些软弱。但乐观的总体个性还是为以后的改变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到底这趟办公室之行中周明说了些什么?竟让她时隔八年,印象依旧深刻。
回到办公室里,周明脱掉了他那套黑色的大衣,放在椅背上,换了一件前不久妻子姜凡为自己买的红色外套。虽然在这里,已经六十九岁的曹建平算是老资格,但是看看周明现在的这个状态:长年劳苦,再加上有旧伤,他的脸上已经伤痕累累。甚至白头发都有一半多了。这样的形象,和曹建平应该不相上下了,这哪里看着是一个比他年轻十二岁的老师呢?这也许就是早衰的悲哀吧!
“累死了!今天上课又有人迟到。不出所料,又是那个樊茵杰。”
“女生迟到也不是稀奇事啊!”一位年轻男老师高声说道。
“唉!你们也知道我的教学风格,就是一视同仁,雷厉风行哪有时间管这些事情?”
还好这些话,在后面赶来的樊茵杰没有听到,门前,她一本正经地向各位老师敬礼,打报告,才慢步走了进去。
“周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很明显,樊茵杰说那句话时声音是非常小的,正如她当时软弱的性格,也如昨夜的秦淮河水,绵软无力。这是真正畏惧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