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一群人从先皇寝宫离开后也没走远,而是暂时在别的宫殿落脚休息。
为首的梁佩被小辈们扶着坐在主位上,其余人按辈分年龄或坐或站位于下首。
“梁……”梁成秀看着梁佩,下意识想喊梁佩。
梁佩好像知道她的想法,猛地抬眼看她,脸色阴沉。
梁成秀舌头瞬间拐了个弯,“梁…谅小皇帝也不敢拿咱们怎么着!”
机智如她!
梁佩这才幽幽收回目光。
好险。
梁成秀抬手扶额,抹掉并不存在的汗水,挑了把椅子坐下。
都怪小皇帝跟冯老狐狸,喊什么“梁佩梁佩”,导致她也差点喊顺嘴了。
梁成秀是梁佩的表妹,比梁佩小个十几岁,两人虽然私下里不对付,可面对大事的时候她们整个宗族还得拧在一起才行。
“初生的牛犊不怕虎,‘睁眼’看见的第一人就以为是亲人,”梁佩双手交叠搭在凤头拐杖上,闭了闭眼睛,声音也有些疲惫,听着越发暗哑,“很正常。”
她说的是梁夏。
仗着有冯阮在,先是当着她们的面放了假太女,还说要跟宗族断了亲戚关系。
呵,幼稚,天真,不知死活。
“她以为身后站着冯阮就行了?”梁佩嗤笑,“冯阮打的主意,不一定比咱们干净多少。”
“她要是聪明些,就该知道谁才是她的亲人,谁才能制衡冯阮。没了我们,她就是冯阮手里拎着的木偶。”
这次是梁佩大意了,竟然着了冯阮的道,被她随便找个假太女就耍得团团转。
不仅失去了得到太女信任的先机,还在群臣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人。
“既然她不知道害怕,”梁成秀低声道:“咱们就让她知道知道,朝堂不是学堂,不是她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
梁佩微微颔首,赞同梁成秀的主意。
宗族虽然不似沈家那般拥有明面上的实权,可说到底也不是纸糊的老虎。
若是被梁夏踹一脚就塌了,那她们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中立足?
所以,得从别处找点场子回来,警告加恐吓小皇帝,让她知道害怕跟忌惮。
梁佩她们也想对小皇帝梁夏先礼后兵温柔待之,可惜的是已经晚了一步让冯阮抢先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兵后礼,软硬皆施,给小皇帝和冯阮一个警告。
“那孩子不是放了吗?”
梁佩睁开松弛的眼皮,眼角皱纹深刻,声音苍老无力,语气却不怎么慈祥,“你去找人把她处理了。”
杀个小菜,算是让小皇帝长长记性,让她知道她的莽撞冲动究竟会带来什么后果。
“冯阮那边……”梁成秀问了句。
“这事肯定是冯阮的手笔,她先找到真太女,又怕咱们有其他动作,就弄个假太女过来拖延我们。”
梁成秀气恼,“要不然那些证据,窦氏的身份跟起居郎的话,除了冯阮,谁还能知道?”
所以这事肯定是冯老狐狸干的,那假太女也是冯老狐狸的人。
“她计谋已成,目的已经达到,不会为了个小丫头和咱们正面对上,得不偿失。”
梁佩阴恻恻地道:“但小皇上还没见过血呢。”
干净的一张白纸,总得泼点记忆深刻的颜色才行。
梁成秀笑,“行,那我找人去做。”
一个小丫头而已,派五个人去,足够了。
皇城门口——
“姐,”陈妤果猛地从车辕上坐起来,身上的衣服再次滑落,两眼发直,“咱们似乎忘了件事。”
陈妤松认命地捡起衣服抖了抖,反手披在自己身上,系了腰带,“什么事?”
“大夏让咱们跟窦叔说她今天不回去吃饭了,”陈妤果看着陈妤松,呐呐道:“咱俩好像给忘了。”
“……嘶。”
“窦叔该不会等到现在吧?”陈妤松倒吸了一口气,伸手推陈妤果,“别磨蹭了快驾车现在就去!要是浪费了粮食没吃完,窦叔肯定心疼死。”
马车从季晓兮身边呼啸而过,速度之快,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起飞。
“抱歉了姐妹妹妹”
陈妤松的声音被风吹散。
“……”季晓兮被风卷着往前倾了些,不由站稳脚,伸手拢了拢身上衣服。
天色虽黑但四处都有积雪,映得天光微微发白。
马车过后,多出来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明显。
季晓兮心脏顿时一紧,立马快步往前走。
她余光朝后扫了眼地上的影子,除了她,远远地还有旁人在跟踪。
应该是宗室那群人,要杀自己灭口。
季晓兮手无缚鸡之力,四处也没有任何反抗工具,从宫门口到主街这段路全是大道,她连个能藏身跟躲避的巷子口都没有。
寒意随风吹过来,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割在她后颈裸漏出来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颤栗,心脏都跟着哆嗦。
季晓兮没吃晚饭,有点走不动了。
难道这次她又选错了?
要是再重来一次,她是不是应该咬紧牙关,认定她就是真太女?然后继续当傀儡,继续等亡国?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都是同样的结局,她就是那地上的蚂蚁,在命运这道车轱辘前面没有半分反抗的命运。
不管她怎么努力,最后还是这个结果。
无力感加上饥饿疲惫席卷上来。
“杀吧杀吧,你们杀吧。”季晓兮自暴自弃的往地上一坐,双腿一蹬,昂着脖子等死。
杀吧,她累了,爱咋地咋地吧。
她就是个孤儿,费劲长到现在,招谁惹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