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后两天,儿子告诉我:“今天爸爸在田里摔了一跤,两只脚都是泥,然后他就找了个大水坑开始洗,洗了好长时间。”
他往每个盒子里塞进去各种食品,一只篮子沉得像装了个小孩一样。
我问小陈:“这是真的吗?听说今天七度你在乡下水坑里洗脚?”
小陈得意扬扬地说:“做什么事,都要有仪式感。”
小陈闭上眼睛:“有什么办法,真的是刺骨的冷。”
第二天家里便多了十几个彩色盒子,一只巨大的野餐篮。
他为了找一块空地给小孩飞无人机,一不小心踩进干涸的河泥,可谓可歌可泣。
小陈点头说:“好啊。”
“你洗脚的时候儿子在哪里?”
有一天我看着明媚的春光,说:“不如去野餐啊。”
“他坐在车里看着我啊。”
这一定是最无用的东西,因为不管你什么时候打开摄像头,良心都催促着你过去一趟,小孩的脚露在外面,胳膊露在外面。我发现自从放弃看摄像头后,我晚上睡得好多了,就让小孩自谋生路吧。
小陈看孩子的本事还行,就是看自己的本事不太行,日常总有倒霉事。
他还买了红外线摄像头,方便晚上看儿童房的情况。夜里十二点,他看了一眼后说:“啊,被子踢了,我再去盖最后一次,后面就靠他自己吧。”
他给小孩买了全套护具骑车,但是自己穿上溜冰鞋,摔得两手都是血。他为了让儿子不被太阳晒,专门背个帐篷来春天的草地上。结果走的时候花了二十分钟,始终收不起那个号称一步收拢的帐篷。
“哎呀,肯定有用得到的地方。”
他招呼我:“你过来帮我重新支起来。”
“我们为什么要开两辆车出去玩啊?”
我当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因为每次我爸弄这顶帐篷时,都会冲我说:“你走开点,千万不要动。”
他说:“噢,那我们可以出去玩的时候用,放在两辆车上随时沟通。”
我还是伸手过去帮他了,然后啪嗒一声,帐篷的弹簧准确夹到我的拇指内侧,瞬间的疼痛感几乎达到极致,肉被弹簧夹飞了一块,还有一小块迅速形成了指甲大小的乌青块。
他买了三个对讲机,说可以在楼下放一个,这样我妈就不用朝楼上大声嚷嚷了。我劝他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我妈就连说别人坏话都用铜锣一样响的声音,乡下人喜欢这种中气十足的发音。
小陈看了一眼,迅速做决定:“快点戳破这包污血。”
他比以前更爱买东西了。每天都在买各种各样的东西。
他拿出了一根牙签。
小陈依然没有停下脚步,他又给小孩买了一辆更大尺寸的自行车。
我倒吸一口冷气,终于知道了我爸为什么好几年从没让我碰过这顶帐篷,我爸知道我是个智障,小陈不知道。
看到小孩矫健的身姿,小短腿拼命蹬着轮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时间竟然想到,哎呀,他要是以后迷恋上山地极限自行车,摔个鼻青脸肿怎么办?
我爸虽然大男子主义,但到底是我爸爸啊。
我和我妈听了都心里一惊,开始满小区寻找小孩的身影。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爸先看到了小陈满手的伤痕,再看到了我的大拇指,立刻说道:“你们是不是动帐篷了?”
有个大妈看完之后很感动地说,“果然孩子还是要爸爸带,爸爸心硬呀,小孩一头栽到绿化带里去了,我看他就站在外面,一动不动。”
世上只有爸爸好。
小陈带着骑车的小孩在小区里溜达,喜气洋洋展示自己的第一阶段教育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