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接触到内核的那些公子王孙少在临渊学府,但便是外围也足够了。
兵马大元帅的侄孙、吏部尚书的嫡孙、江南巡抚的外甥……
若是算上暮春以前,应该还有户部侍郎的次子。
柯鸿雪一个个看过那些他以前并不在意的名字,蓦然发现学兄进的这个班级,可还真是卧虎藏龙。
他浅浅扬起一个笑意,心底涌上来一种接近兴奋的情绪,直叫他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
果然啊……
不管过去多少年,他永远喜欢殿下这幅胸有成竹、玲珑剔透的样子。
那些年虞京酒肆青楼里周旋过的酒局,暗中为朝廷省下多少争端与银钱,怕是除了三殿下,再无人能算得清。
而今这一间小小的临渊学府,又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柯鸿雪罕见地开始期待起了以后的日子。
秋风吹落枯黄的叶片,柯鸿雪经过一棵桂树,随意抬手,折了一根缀满桂花的树枝。
……
琴室修在另一个院落,柯鸿雪过去的时候,课已经上到一半。
先生讲的是《流水,君子之交的最高赞歌之一。
头发花白的夫子讲完琴,点人弹奏,柯鸿雪站在后门,恰好看见沐景序被点起。
他笑了一笑,手上花枝转了个圈,心道自己来的可真凑巧。
柯鸿雪从后门走进,夫子望见他,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的表情。柯鸿雪微微弯腰向先生见礼,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夫子便也没讲他。
琴声旷远,由清浅舒缓转为激烈昂扬,又由清冷缠绵转向浩荡辽阔,似有清风拂面、竹叶声声、林海波浪滚滚。
柯鸿雪听得正享受,眉梢都微微扬起,耳畔却突然传来另一道和音。
他愣了一下,缓缓睁开眼,却见沐景序旁边一位穿袍带帽的青年双手置于琴声,与他做和。
乙班的学生看起来早都习惯了,半分突兀也不觉得,甚至还随着琴声摇头晃脑,仿佛已完全置身其中,正在体会古人那千古绝唱的挚友深情。
“……”
柯鸿雪突然有些牙酸。
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却发现那是个生面孔,在这名单上,但大概不是任何一位权贵的子嗣。
否则他没道理毫无印象。
正当柯大少爷烦得几乎要将桂花叶都薅秃的时候,琴曲到了尾声,终于停了下来。
旁边的人醒过来,眼中包含热泪,集体为演奏者鼓掌。
柯鸿雪:“……”
来这干什么呢他请问?
给自己找醋吃是吧?
柯大少爷心里憋了一股气,敲了敲前面坐着的人,问:“那是谁?”
前桌先是愣了一下,不明白这祖宗怎么来了琴室,闻言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回答道:“徐明睿,新任探花郎的弟弟。”
“新?”柯鸿雪重复。
“……去年的。”可不是新吗,下一届要到两年后呢。
但回话的人不是李文和,不敢跟他这样说话,回答完便扭过头。
柯鸿雪本就对那小子不满,一听说是探花郎的弟弟更是烦躁了。
虽说殿试前三由学问取胜,但入了殿试的那批考生,除去特别拔尖或者特别靠后的那么几个,其他都大差不差,谁都有可能成为探花郎。
于是通常情况下,若无前三名明显比其他人优出一大截的情况,最好看的那个会被皇帝点为探花。
柯鸿雪想了一千一万个学兄来这个班级是为未来谋划的念头,却不想第一次踏入乙班,看见的却是他和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子弹琴合奏的画面。
柯寒英:“……”
家要被偷了啊。
夫子讲完学下课,有没学通的抱琴练习,有离开的一眼看见柯鸿雪,踟蹰两秒纷纷过来打招呼。
柯大少爷嘴角噙着笑,眼睛却死死盯着课室中间那两个人,半点儿不带挪。
等沐景序终于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回过头一看,自己的同学正聚在琴室后方围着一个祖宗。
那祖宗分明笑着看自己,却莫名让人有一种……
捉奸在床的诡异感。
看到他的视线,柯鸿雪总算起身,笑着朝他走来,递上那根只剩花卉没有半片树叶的桂花枝,轻声道:“快要秋月小考了,路上看见桂花开了,想着替学兄折一枝,祝你继续蝉联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