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炀自夺舍以来已有半个月,每日如履薄冰,终于找到个小仙门招仙苗的机会,打算前去竞选,暂时托庇于门派恢复境界。
这具身体有十四岁,虽说年龄大了些,但好在是个不上不下的四灵根,既不起眼,也不至于落选。
脑海里正搫画着如何尽快恢复修为时,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嵇炀心底小小地震了一下,这周围的广场上都是待选的凡人,他神识外放,绝无可能有凡人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形下靠近。
“小公子,我跟你商量个事。”
好在嵇炀平日里表情不是很丰富,倒也没有暴露什么,自然而然地转过头,只见是个荆钗布裙的妇人,虽然满脸病容,但却美貌异常。
嵇炀余光扫了一下四下,仙门招新这种事和私塾报名一样,一般都是孩子自己来,有些父母溺爱孩子非要相伴左右,只会让其他同龄的孩子瞧不起。
显然,这就是个陪孩子来报名的慈爱母亲。
嵇炀道:“夫人有何事?”
那美妇道:“敝姓南,祖上相师出身,颇得五行推卦之法,今日见小公子灵光动九天,气运冲霄汉,必是天命之子。故有一事相请,不知小公子可愿听我一言?”
嵇炀起初还觉得对方是看出了自己身上有什么猫腻,但仔细审视了这美妇后,确认是凡人无误,道:“……嵇某身无长物,又是孤儿一个,应该没什么可帮到夫人的。”
岂料妇人大喜道:“孤得好孤得好!”
嵇炀:“……”
妇人收敛了一下,道:“抱歉,事情是这样的,小妇人膝下有一女,今日也要同去仰月宗修仙,但年龄尚幼,望仙门中能有个人相照应一二,如小公子愿意,小妇人愿代女儿与公子定个亲。”
那妇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旁侧有个眼角带疤的少年忍不住出声道:“你别信这女人的!她刚刚也说我是天命之子要把女儿嫁给我!”
妇人道:“穆小友,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天命之于大也,就不能有二胎吗?”
穆姓少年道:“强人所理!”
妇人道:“……你是想说强人所难还是强词夺理?”
穆姓少年炸毛道:“你知道就好!不会有人想娶你女儿的你放弃吧!”
嵇炀沉默了片刻,心想这妇人如此美貌,这位穆姓少年应不至于如此反应激烈,不禁问道:“若令千金有仙根在身,以夫人华容,应当有的是人愿意代为照顾,何以苦苦相求?”
穆姓少年脸色发青道:“她女儿可胖了,我都没见过这么胖的女孩,像个球一样。”
妇人含蓄地笑了笑,道:“小女才八岁,丰腴点是正常的,长大就像我了。”
嵇炀心里没当回事,想着以貌取人本就不该,八岁的小孩子再胖能胖到哪里去,正酝酿点说辞推掉,妇人就开始四处找人了。
“阿颜,去哪儿了?我给你找到饭票了快回来!”
穆姓少年烦躁道:“别找了,我把干粮都给她了,她蹲在树后面没吃完呢。”
嵇炀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梨花树后坐着个绿绫子衫的胖丫头……与其说是胖丫头,不如说根本就是个球。
等到她听见娘亲召唤,慢悠悠转过头来,嵇炀终于有点明白穆姓少年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
……这孩子,胖得很写实。
脸颊像个鼓鼓的白馒头,挤得五官深不可测,目前看不出她像母亲哪点,前途也怕是难卜。
胖丫头幽幽地看了她娘一眼,道:“恭喜,你终于可以摆脱我了。”
南娆蹲下来捏着她的脸一边无情地揉,一边慈爱地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仰月宗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半年可容门人回家一趟,咱们家又不远,我会在家等你。”
南颜被扯的呜呜啊啊叫了一阵,甩开一张小手绢,抽噎道:“我去了之后,你会在家一边补着我的衣服一边想我吗?会每天为我在我们家门口那株歪脖子树上系一根黄丝带吗?等到我半年回家后,会看到满树的丝带飘飘,感到你对我浓烈的思念吗?”
南娆停止了她的□□行为,认真想了想,道:“不行,为娘很忙的。”
南颜道:“我果然是你从晋江边上捡来的……”
南娆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根项链系在她颈上,道:“这本来是你舅舅的东西,现在归你了,算是半个传家宝,你要记好别丢了,如果以后你看上谁,手头不能没个定情信物。”
南颜道:“娘,我还小,你这么高瞻远瞩是不是太早了。”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
嵇炀本来随意听着这对母女的交谈,忽然眼底一动,一瞬不瞬地看着妇人挂在胖丫头脖子上的珍珠项链。
此地是南方临海,珍珠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胖丫头脖子上挂的珍珠虽说有指甲盖大,可色泽发灰,又随意用散银包嵌,寻常人看来并不值几个钱。
但嵇炀却觉得这东西似曾相识,片刻后,想起刚刚为什么没有察觉到美妇靠近,这才想起这是个什么东西。
银鲛珠。
此物乃是北海鲛人的内丹,北海鲛人修至成年前,内丹如月,可隐蔽鲛人之妖气免受猎杀,而人族修士获得后,无需祭炼,只要佩戴在身上便可掩盖真实修为,哪怕对方几近化神,也会被银鲛珠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