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鸾还心有存疑,那伙计便把开好的药拿了来。陈望查验无误后,向陆栖鸾稽首道:“今日多谢姑娘与那位大夫相救,两个月内,必报此恩。”
陆栖鸾咦了一声,低头追着他半垂的眼睛看,道:“你这说辞有趣,有的是来世结草衔环以报,你倒还先给我定个期限。”
“说这种话的人,要么是无能之辈,要么便是怀着占人便宜又不想报答的心思,用冠冕堂皇的托词来……”说到这,陈望刚一抬眼便见陆栖鸾一双深琉璃似的眼眸好奇地看着他,下意识地转过头躲开她的视线,道:“在下妄言了,天色清寒,姑娘请保重身体,还是先归家吧。”
这就是陆栖鸾的坏习惯了,她一贯喜欢透过一个人的眼睛去观察他有没有说谎,总是让异性产生微妙的误会。
偏偏她本人很少意识到这一点,直愣愣地就问道:“你都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找我报恩?”
“我……”陈望语塞,低头道:“请教姑娘名讳。”
陆栖鸾没有立即回答,回头问药堂的伙计:“我的狗崽儿怎么样了?”
“您放心吧,那狗儿和叶大夫家的猫一样,都是着凉了,放在我们这儿后堂里屋,有药气蒸着,得过两天来取。”
陆栖鸾点头道:“那行,刚刚这陈书生药钱记在叶大夫账上,算他的。”
伙计:“啊?”
陆栖鸾:“没事儿大家都是熟人不会计较这些的,我跟他可是患难之交呢。我忙我的去了,你跟叶大夫说我回家了让他完事儿了就自己回去吧。”
“是。”
处理完药堂这边的事,陆栖鸾道:“我看你这一身风霜,天色又晚了,能去哪儿煎药?还不如你跟我回家吧。”
书生一愣:“这……”
“别误会,我可不是看你才华横溢想趁机结交的。我家有个蠢弟弟,儒家不是有句话叫教学相长吗?他的诗文就缺你这点灵气,我想你教教他。”
“在下已经受了姑娘的重恩,怎能——”
陆栖鸾说着直接就背起了木车前的麻绳,道:“听说在这京城里连着小半个月雪都没化冻过,你要是冻死了我今天这耽误的一下午岂不是白费了?”
“岂能让恩人如此,姑娘还是快快放下吧!”
陆栖鸾瞄了一眼他冻得皲裂的虎口,道:“你这手留着写字吧,我家离这儿也就半个坊市那么远,你再跟我站在雪地里争辩,就是故意害我着凉了。”
言罢,不顾路人轻微的议论声,陆栖鸾竟真的就拉起了载着陈父的破车上了街。
“……陆姑娘。”
“又怎么了?”
从刚才就绷得像一块冰的面庞终于有了几分软化的迹象,看着陆栖鸾丝毫没有官家闺秀的模样,陈望眼底浮出几分暖色,轻声道:“望,表字诺之,一诺千金之诺。”
“唔,我叫陆栖鸾,至于哪几个字儿你就慢慢猜吧。”
“我猜……‘女床之山,有鸟,其状如翟,名曰鸾鸟,见则天下安宁’,可对?”
“诶你这么聪明?我都要在你春闱之前毒害你了,省得你抢我弟的状元。”
“姑娘说笑了……”
……
见那二人离开,伙计一路小跑地溜回药堂里,敲了敲一侧偏屋的门。
“叶大夫,陆典书带着那书生回家了,应该是要引荐给其父。”
无人回答,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出一声细细的猫叫,方有人徐徐道:“知道了。”
修长的手指挠着黑猫的耳根,猫的主人透过半掩的窗口看着外面的落魄举子跟着见义勇为的陆大人慢慢走远,口中喃喃——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