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悦慢慢悠悠地站起来,冷笑着说:“要不,我给你找块砖头,再冲我来一下,让你跟你妈一样解解气!”
胡成推门要进去,宁悦站起来往外走。胡成一把扯住她,厉声问:“你干什么去?”
胡成嘴唇哆嗦着哼了一声,看向别处。
宁悦耷拉着眼皮,头也不抬地坐着。额头上被手机砸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护士虽然给她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但并不能止痛。
胡成爸也站起来,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别吵了,先把这事儿解决了吧。你们是两口子,做事要商量着来。不能想干什么,就一定要按着自己的想法做。这事儿好歹还有转圜的余地,万一家里真的需要你辞职,你又得赔这么一大笔钱,你说,咱们一家住哪儿啊?”说完,看了一眼宁悦。
“妈怎么样了?”胡成匆匆忙忙地赶过来,看到宁悦,第一句话问完,紧跟着就追了一句,“你怎么这样气妈?”
宁悦心想:怎么可能?胡成名下是没有房子,可他控制的公司的名下,房子不止一套呢!如果最后真的要喝西北风,也只是我一人罢了!可惜,我也不想喝。想到这里,宁悦对胡成爸说:“爸,刚才公司来电话,说想和我先谈谈解除合同的事。既然您这么说了,是不是让胡成也参加?以免我再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
没有人比宁悦更了解胡成,认识胡成之后,宁悦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那种爱自己爱到骨子里,自私到天经地义的人!对于胡成来说,心血来潮和孩子玩没问题,给孩子创造一个有利的大环境没问题,为孩子出头打架也没问题。但是让他关注孩子的生活细节,他没有时间。照顾孩子的心理发育程度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没耐心。如果孩子因此想博得他的注意,不断挑战他的忍耐,结果很可能让他毫不犹豫地厌憎。那样,胡子渊和胡成极有可能成为仇人。这时候如果再有一个后妈……宁悦不相信一个女人会无缘无故地去爱另外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个可爱的孩子。没有人比宁悦更清楚:小孩子,都是天生的魔鬼——睡着的时候例外。她不希望自己洒脱地转身走了,留下孩子一个人去面对父亲的另一面和陌生的后妈。如果这样,她宁可自己继续在这个泥潭里挣扎。
胡成一扭脖子:“不去!我忙!”
不是没想过把孩子留给胡成,可是那是一个能“爱”孩子的人吗?
胡成爸一瞪眼:“必须去!而且,实在不行,胡成,你就让宁悦继续上班吧!反正她这工作,看起来也不耽误照顾子渊。你妈那是矫情,你不能事事顺着她。”
胡子渊,她和他的孩子,她割舍不下的骨血。
宁悦低头不语。她知道,胡成是一定要去的,只不过在去之前,一定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这种事,习惯就无所谓了。胡成瞪了一眼宁悦,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宁悦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静静地等着。事情按照她预想的慢慢进展着,但似乎每一步的幅度都超出了她的预想。坐在那里,她也假设过,如果抛下一切离开胡成离开这个家,也许就没这么多折腾。可是,这世上所谓的“抛下一切”,都是有前提的!
胡成爸摇摇头,去了病房。
在医院里,有些时候,死还真是不太容易。不到五秒钟,老太太就被急救过来。当然,她也不太舒服。毕竟为了观察是否有其他的问题,护士和医生给她身上插了点管子,想说话不太可能。
约好了第二天大家一起坐下来谈谈,时间安排发给了胡成,他也没什么异议。胡成妈表示看见宁悦就丧气,免了宁悦做饭陪伴床前伺候的事情。
宁悦回来的时候,看到胡成妈正对着电话吼:“你说清楚,房子到底怎么了?”看到宁悦进来,胡成妈一抬手把电话扔过来,正砸在宁悦头上。不幸的是,没有血流出来,所以,胡成妈只是愣了一下,就大吼:“你到底把咱们家的房子怎么了?又押给谁了?你凭什么这么做?这是你的房子吗!你怎么敢?”喊着喊着,两眼一翻,背过气去。
然而,人不找事,事找人。不甘心又神通广大的田秋子在医院门口截住她,看到她头上的纱布,笑着问:“遭报应了?”
胡成突然很烦这种“不见外”地翻别人手机的习惯,尽管这习惯的执行者是他妈。以前翻爸的手机,他觉得理所应当。后来她翻宁悦的手机,他觉得无所谓。只有今天,他妈接起了这个电话,胡成才觉得这是个要命的坏习惯!
这不是她俩的第一次见面,但这次的田秋子与上次的柔弱妩媚截然不同,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可以想象成一朵艳光四射的玫瑰,不过正在一片片地凋零。这才是真正的田秋子吧?
胡成妈说:“她去帮我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手机没带在身上。我看来电是你就接了。你刚才说什么?宁悦做什么事了?她把房子怎么了?”
宁悦想,如果不算那个人,胡成的审美还是比较统一的。他喜欢艳丽的、倔强的、强悍的、如猛兽一样的女人。这样的人臣服于他,会带给他莫大的成就感。所以,有时候,宁悦安慰自己的时候也会想,嫁给胡成千般不好,至少证明自己曾经很优秀过?
胡成有一种正在狂奔的时候一头撞到墙上的感觉。深吸一口气:“妈?宁悦呢?这不是她的手机吗?”
宁悦看着眼前的牛奶杯,小心地修正了一下自己的用词:那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其实也是这样的。
电话那端安静了一会儿,就听胡成妈的声音传过来:“胡成你说什么?什么用咱家的房子担保?你不是已经把钱都还给银行了吗?”声音里带着颤抖。老一辈对“债”这个东西,有着天然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