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们玩完了，但日子还得过，所以她决定把更多精力投注在工作上。

第二天，她给周慕孙打电话，显示无法接通，她又问外卖员借了手机打，还是无法接通。她知道他已经在飞往美国的航班上了。

不过仿佛并不顺利，何平喊她去居酒屋，边吃边聊，罗曼随身带着电脑过去，他刚提到剧本两个字，罗曼就把电脑放到桌面上，说平台修改意见出了吗？我记一下。

她现在有在群里显摆的素材了，可是她只顾得上哭。

何平说不急，先吃饭。

上车后发现有来自周慕孙的消息，她慌忙点开，是十万元的转账，另外附了一句，你自己买点喜欢的。

先上来两份提灯，他问罗曼：“你最近在忙什么，好久没发朋友圈了。”

罗曼在客厅呆站了一会，决定抱起乐高叫车走人。

罗曼矜持地咬了一口，说你怎么还惦记我朋友圈。

他快步走进卧室，拉上门，中途没有看过她一眼。

何平耸耸肩：“有时候打开对话框，又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就会去翻朋友圈啊。”

她想要抱着他道歉，却迈不开步子。

罗曼心念一动，她知道这是调情，但她不想简简单单的买卖搞那么复杂，所以她也笑着把对话“拨乱反正”：“老板要找我聊天，那随时啊。我回家就给你设个专属提示音。凌晨三点都秒回。”

懊恼的情绪此刻才一点点攀升上罗曼的小腿肚。

何平淡淡一笑，开启了新话题：“项目过会不太顺利——”

他变成了她曾经熟悉但好久不见的样子，他仍然在笑，但笑容只拉宽了距离感，他说，你不喜欢的话就扔掉吧，确实是很廉价的东西。我太累了，想补个觉。

罗曼紧张地看向他。

“还是因为羊毛出在羊身上”，罗曼没有敢说出后半截，但周慕孙的脸色已经变了。

行业里一般有三种做剧模式，版权剧、自制剧和定制剧。

她咬咬牙，狠心把话说出来：“我翻过她的ins，她晒过你送的hw的钻石手链。是我不配收到那样的礼物吗……”

所谓版权剧，就是影视公司拍完，再把版权卖给电视台或视频网站，前些年光景好的时候，平台随随便便就能花一两个亿买一部很平庸的剧。现在是不可能了。影视公司也不想独自承担风险，所以多半采取“定制剧”的生产模式：平台方出资、影视公司出力。

罗曼缓缓开口道：“你送前妻也会送这种东西吗？”

她跟何平的项目当然也是。

让她在这段关系里苦苦支撑的，一直是一种“虚幻的成就感”，也就是钟倾城说的“没想到周老板也有今天”，她渴望自己是浪子的终结者，仿佛这样她就赢了前面的百十个女人。然而她现在觉得，或许她们只是比她聪明，及时止损走人了。

现在平台不过会，就意味着不给钱，就没法拍。

近距离看他，会发现他也有了眼袋，没睡好的时候，脸上的毛孔也清晰可见。他正在从一个极为英俊的男人，慢慢变为“普通英俊的男人”，或许很快会变成“普通的中年男人”。

罗曼的语气里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份洒脱自如：“他们觉得哪里不好？”

她看着他惊诧的面孔，说不出“我喜欢”这样简易的谎言。

何平摊手：“就那些车轱辘话……”他递给她一串明太子烤鸡翅，安抚道：“你放心，我来想办法。”

“你不喜欢吗？”

“下雪了！”店里有人惊呼一声，罗曼扭头看向窗外，雪花缓缓降临，然而店里暖意融融，身边的男人面孔和煦，她拼命往上拎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她勉强笑了一会，然后就耷拉下脸和肩膀。

她偏过头问他：“你有没有想过转行？”

可惜罗曼不知道，她收到的其实是一个邀请。

何平摇摇头：“无论什么地方，呆久了都有一肚子糟心事——前些日子我还听了个段子，腾讯的员工把自己股票卖了去买阿里的，阿里的又套现去买腾讯的股票——因为都觉得自己公司烂透了不行了。”

他想着，或许从美国回来以后，他可以重启人生的形态？

罗曼勉强地弯嘴一笑：“我想过。这个行业太拼家世和背景了，我两样都没有，走得很艰难。但是转行我又不知道能做什么，我连社保都没有交过——”

昨晚他们因为余乔乔的事情吵架，罗曼摔门而去，他尝试洗澡、看书、打牌……都不能专心。于是给她发消息，说你回来睡觉吗？她没理他，他就一直没睡着。在等她消气的那几个钟头里，他一边觉得自己无聊，一边又欣喜于这种无聊——或许幸福的奥义就是为小事伤神？

罗曼知道行走江湖，最忌讳暴露自己的脆弱——可是何平看起来那么诚恳，他对她说：“你以后社保就交在我们公司吧。”

但潜移默化的，“搭乐高”成了周慕孙对无所事事的恋爱的具体化想象。

对着这一句跟浪漫毫不相干的话，罗曼突然鼻子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