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未尘把菜碟和饭碗摆到外面的桌子上,加了副碗筷给他,陈扬立刻吃的吸溜作响,看得伙计们都发笑。
……吃完饭,未尘先带陈扬和滚滚回去了。洗漱完之后,他们就躺上床酝酿睡意。未尘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滚滚的毛,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扯住了。他顺着力道感受过去,发现是陈扬在玩自己的头发。
“好玩吗?”
陈扬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好奇道:“师尊,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
“……等你再长大一点我就跟你说。”
“是因为我吗?”
未尘敏锐地朝陈扬看去,就像是真的能看见他。半晌,他回答:“不全是。”
“我好想快点长大啊。”
未尘轻笑一声:“我也是。”
……事情的发展总是那么奇妙。第二天清晨,未尘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怀里原来拱着的一小坨变成了一大坨,还不住发着抖。
他马上清醒,掀开被子,发现陈扬一夜之间长高好大一截,约莫十岁左右了。
陈扬努力睁开眼睛看他:“师尊,我的骨头好痛。”
未尘从袖子里掏了几颗止痛药出来给他喂进去:“这就是快速成长的代价。”
随即他握住陈扬的手,摸到了一掌心汗:“现在你还想快点长大吗?”
“想。”
“为什么?”
“不,不知道。我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我必须,快点,长大。”陈扬疼地说不利索话。
未尘心中一涩,百感交集。他抱了抱陈扬,然后给他念了昏睡咒。
睡着了,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半夜,陈扬竟然被疼醒了。他疼得意识模糊,抽噎着抱住未尘:“呜呜呜,师尊,我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未尘迷迷糊糊地醒来,心底很不好受。
他摸索了一阵,给他喂了几颗糖:“你爱吃这个,现在会不会好一点。”
陈扬把鼻涕和眼泪全部抹到未尘衣服上,啜泣着摇头。未尘无奈,拿帕子擦干净他的脸,又给自己身上施了清洁术。
除了再喂他止痛药和安抚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两人一起痛苦了几天,未尘也没去茶馆。陈扬疼得越来越厉害了,常常是除了吃喝拉撒其他啥都不能干。未尘看着他的体型一点点变大,都没有意识到他即将完全恢复他的一切。无论是声音,还是记忆。
抑或是翅膀。
……某一天冬夜,未尘把徒弟哄睡着后,毫无困意。他鬼使神差地跑出去,看着茫茫夜色,也不知道去哪里,只知道先前积累的郁闷达到了顶峰,再不做点什么他的惆怅就要爆炸了。
于是他穿过万家灯火,回到了贮月茶馆。茶馆中仅剩安陆一人准备锁上大门,看老板过来分外稀奇。
“仙君,你那么晚来做什么?”
未尘摆摆手,一时不察脚下,差点被门槛绊倒摔个狗吃屎。
“钥匙给我,你先回去吧。”
安陆点点头:“那仙君早些回去啊,我媳妇还在家里等我,我先走了。”
未尘冲他笑了一下:“好,回去吧。”
他接过钥匙,打开了仓库门,手不经意间摸索到正墙上的几行字: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
未尘犹豫了一下。
在茶馆里喝酒真的好吗?
思索了一秒钟,他探身随便摸了两个酒坛出来。
管他呢,他是老板。
……“咳咳咳……”
选到烈酒了,后劲有点大。
……平时窄小的茶馆竟在未尘只影的衬托下显得空旷。烛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原本溢满清香的屋室此刻被浓郁的酒香浸染,两种味道居然微妙的融合在了一起,格外迷人。
烈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打更的声音终于自门外传来。未尘许久未曾喝酒,虽然海量,终究抵不住烈酒入喉,醉得意识朦胧。
窗外不知何时响起了雨声。未尘费劲地抓起酒坛喝完最后一口,那酒坛便“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关上窗户,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但身体又太过疲惫,干脆倒头趴在桌子上,睡了。
……转眼,天光乍破,大门一夜未锁。极早的晨曦里还没有人家起来,再加上大雨滂沱下了一夜,现在还未停歇,街上的行人少的可怜。
未尘迷迷瞪瞪地清醒了一点,脑袋却昏昏沉沉的,胀痛不止。他坐起身,眼看他摇摇晃晃地就要踩在碎片上,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腰,未尘便顺势倒在了他肩膀上。
“未尘,你又喝酒。”
……什么声音?
未尘宿醉的大脑艰难地运转,只觉得这个声音已经在记忆中沉睡了多年,此时响起便勾出了无数的喜悦和痛苦。
“我……喝口酒怎么了?”
“唉……”
长长的灼热的叹息喷洒到他的脖子上。
“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