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今日来的仓促,郑漪未施粉黛,脸色白似纸,眼下乌青一片,看得江慵心中抽痛。
她把想要起身的郑漪按回锦被中,轻声道:“娘亲,吕大夫说你有身孕了。”
郑漪讶然,惊得半晌都说不话来,“这可是吕大夫亲自瞧得?”
“自然。”
郑漪的手贴上小腹,双唇紧抿,眸中情绪复杂。
她欢喜新的孩儿的到来,却又担忧起自己的身子。
近日操劳府中庶务已是导致内里亏空,若不能好好将养,怕是届时母子俱损。
如今她执掌侯府中馈,日日忙的连轴转,为的就是不能将这中馈拱手二房三房。
可是眼下的情形,实难两全。
“娘亲有什么烦心事吗,”江慵握着她的手,凤眸中暗含担忧,“可以告诉囡囡。”
少女温软的掌心传递的温度,安抚着郑漪那颗不安的心。
她思索再三,终于道:“府中庶务繁多,实在是有些棘手。”
看着江慵那忧心忡忡的模样,郑漪也不忍再隐瞒她,于是将侯府的现状尽数交代给了她。
原来侯府这些年一直处于亏空状态,江凛虽然四处征战受了封赏,又有祖阴庇佑,可这依旧是入不敷出。
郑漪翻看了许久的账本,这才发现根源便在二房与三房身上。
二房江朗在朝为官,却无才无名,一心依靠权势往上爬,日日打点关系用的银子如流水一般。
三房江磊虽不为官,却贪慕酒色,时常流连在烟花之地,而徐芷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整日去搜罗各色文玩古董。
这几日她熬了好几个大夜,可账本千头万绪,实在是身心俱疲,加之眼见侯府的窟窿越来越大,她的嫁妆都填进去了一半,仍是不见起色。
江慵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黯然,酸涩在心中蔓延开来。
上一世她出嫁时,郑漪倾尽家底给她添了厚厚的嫁妆,为的就是不让她在王府受苦,想必那时,王府的亏空比现在还要大上不少。
可元承奕无情,多少嫁妆都挽回不了他的心,最后皆是沦作他爬上皇位的垫脚石。
江慵的指甲狠狠嵌进皮肉中,但丝毫未察觉到痛。
“嫂嫂如今有了身孕,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呢。”
周玉容的声音远远传来,与徐芷岚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江惜与江怜。
徐芷岚满眼嫉妒,清秀的脸庞变得有些扭曲。
凭什么大房的子嗣缘分就这般厚,有了一个得力的长子不说,这三丫头眼看着也有了点出息。
唯独她,这么多年来只有江怜一女,虽说女儿也争气,可眼下无儿可依靠,实在是叫人焦灼。
徐芷岚率先开口,“我方才在屋外听见夏拂说您掌家辛苦,不若我们也跟着您学习学习,也好替您分担……”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周玉容狠狠掐了一把。
不解地看向周玉容,对上的是能剜人皮肉的狠厉眼神,她这才悻悻止住话头,不再往下接。
“三娣妇不懂这些,有些僭越了,嫂嫂莫要乖。”
周玉容心中暗骂,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小蹄子,眼皮子着实是浅。
郑漪看得出周玉容心中打的小算盘,可她也当真不想将对牌钥匙交出,就权当做没有听到,将此事翻篇。
“嫂嫂您身子要紧,若是这执掌中馈之事太过耗费心神,嫂嫂不若让三丫头一起与您分担分担,日后做了主母,也能有些本事傍身。”
江慵眼皮子都懒得抬,见识过宫中妃嫔争斗的狠厉手段,这些后宅妇人使的把戏,简直如同过家家般。
“既然两位叔母都开口了,那慵儿就不多推辞了,愿意为母亲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