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步轻移,江怜笑吟吟地走到她跟前,用只有她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妹妹不要太难过,因为你们大房一家子,即刻就要团聚了。”
江慵低下头,一把精致的匕首已经贯穿了她的腹部。
血色在雪白的布料上氤氲开来,凝成一幅凄美的画。
阖眼时,江怜正抱着孩子与元承奕嬉闹,而她却被夺走了一切,清晰而痛苦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若苍天有眼,她定要杀尽这些负心人,用他们的骨血,祭奠她这凄苦的一生!
“君上,江三姑娘她……”
“薨了。”
宁化二十五年春,江氏思虑过度,积郁成疾,薨逝于坤宁宫。
得追封为庄仁皇后,安葬于穆陵。
“穆陵?”封寰冷笑一声,“那不是大韶嫔妃的陵寝吗?”
江慵的死,定有猫腻。
“伺候她的丫鬟侍女呢?”
“并未瞧见。”
“去乱葬岗守着。”
一日,两日,三日……
又过了月余,属下来禀,说乱葬岗新扔进了两具拿锦被裹着的尸体。
一向怕脏爱净的君王纡尊降贵,亲自去了乱葬岗。
在那尸山林立的荒野之中,瞧见了那双叫他朝思暮想的眉眼。
只是久久阖着,再也睁不开了。
腹上的伤口已经凝结黯淡,却依旧刺目。
枝桃胸腹处的骨头已经碎裂,身子扁平地好似一张纸般,软软地塌在一侧,手中握着的,还是江慵的一枚扳指。
她临死前,还紧紧握着她家姑娘的手。
封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抚上了江慵的脸。
手下的肌肤已经变得绵软凹陷,不复往日光泽。
“来人,将三姑娘葬入帝陵。”
一旁的骆懿抿着唇,神色悲悯。
次日,元承奕宣布江怜诞育皇子有功,着晋封为皇后,一月后行册封大典。
月之内,罗浮三十万大军集结,一举攻下大韶边境。
就在行册封礼当日,封寰率军兵临城下,亲自斩下了元承奕的项上人头。
江怜则被乱箭射杀。
宁化二十五年冬,罗浮君上封寰自刎于帝陵,遵其遗诏,与江氏女合葬。
*
“吁——”
江慵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之中缓缓睁开了那双凤眸。
濒死前的痛苦使她呼吸不畅,鼻尖还残存着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还未来得及多想,她所半倚的马车车厢再次剧烈震动起来。
帘外传来妇人的惊叫,以及一阵急促的高喊声。
“马车失控了!”
江慵纤白柔嫩的手紧紧攀附住窗沿,眼前的画面与记忆中的重叠。
前世马匹发狂,害得她从车窗中滚落,摔断了腿不说,脸上还落了疤痕。
可元承奕却并不嫌弃她容貌尽失,反倒日日宽慰她,给她带魁胜楼千金难买的点心。
原本的她自卑又敏感,一颗柔软的心生满了坚硬的刺,而元承奕无微不至的关心将她的心化作了一汪春水,恨不得双手捧给他才是。
谁能料想,这正是她堕入深渊的开始。
他哪里是看上了她,分明只是想借腹生子!
马车颠簸愈发厉害,来不及多想,江慵便屏气凝神,飞速掀帘而出。
眼疾手快地一把揽过缰绳,她用尽全身力气,调转马头往人少的郊区驶去。
勉强稳住身形后,她这才察觉到马儿的怪异之处。
呼吸急促,嘶鸣怪异,皆是中了一种宫中秘药的症状。
想来前世她从马车上摔下不是意外,而是人祸!
用锦帕沾取少许粉末后,江慵便将它仔细叠好收入怀中,等着回府细查。
她定要叫这些躲在暗处的臭虫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