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路声音微颤,膝头发软,心头慌乱,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现,一字一句,念得清清楚楚。
朝臣们面面相觑,陛下说什么?
为何说他自己罪孽深重,不配为君?!
原来……寒林关一役是太子殿下之过?!而陛下为保皇家颜面纵容包庇,让数千楚家军冤魂难归......
朝臣看向太子,却见他神色平静,不为所动。
“朕之嫡子狭隘......”刘路目不斜视,接着念下去。
皇帝在诏书中字字血泪,愧疚他未尽教养之责,导致四个皇子才德有亏,嫡子自私狭隘,次子纵欲无度,三子贪婪愚钝,四子顽劣成性。宗室其余人中也无才能出众者......
总而言之,整个皇族——韩氏一族,无一人能承继大统,他为此深觉无颜面对历代先皇,无颜面对大周子民。
“......恐朕百年之后,无人能承继大周基业......罪在朕躬......”
“......故兹诏示,咸宜知悉。”刘路慢慢合上绢帛,指尖用力攥着,一时还缓不过神来。
殿内一片沉寂,刘公公垂头悄悄看向太子,却见他握着陛下的手,安静的跪着,似乎眼下的局面与他毫无关系。
这诏书分明有问题,陛下费尽心机才得的天子之位,这些年也兢兢业业不曾懈怠,怎会一夕之间否定所有......
若是皇室子弟不能继位,江山何置?
殿下这神情......到底怎么了?太子殿下这是中了什么邪?
明明可以毫无波澜,顺顺利利登基,怎么突然闹出这样的事?!
刘公公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殿下......”刘路将绢帛双手奉上,请韩成玉过目。
韩成玉没有接,“不必,既然辨得这遗诏真假,本宫已然知晓父皇心意,即是如此,本宫无异议,不知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无人敢接话,殿下无异议?什么叫无异议?!
承认他才德不足以承嗣?!诏书所言之事是真的!
这可是大周江山!万万人之上的至尊之位!
殿下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无异议,便要丢开不管了?!
“殿下......”有人挺身而出,“殿下本就是明旨昭告天下的储君,怎么能因一时之过就否定了。再说,皇家血脉都不能承嗣,岂不是要将祖宗百年基业断送在他人手中。”
“是啊,殿下三思啊.....”朝臣议论纷纷。
韩成玉淡漠的看着,直到他们声音渐低,才淡淡道,“父皇遗诏中已经言明,本宫在寒林关所为之事,德不配位,不堪为储。诸位是要违背先皇遗诏吗?”
想将江山留给那个孽子?!
休想!
即便他如今不想要了,他就是将大周拱手送给毫不相关的人,甚至毁了,也不会便宜那个孽障!
那个他崇敬了二十余年,叫了十余年父皇的人,不是把身后名看得很重吗?既如此,那就以他自己的名义将这名声都毁了!不是将这位子看得很重吗?他偏要将它弃如敝履,让韩氏后人都无登位的可能......
可想而知,之后的大周会何其混乱,朝臣们为了各自的利益,会争斗到何种地步。
可是,朝局如何,百姓如何......与他何干?!
他这短短一生何其悲哀,何其痛苦,无人体谅他的难处,他何必为他人着想......
这天下乱就乱了吧!大周散就散了吧!
有生之年,以他之能,让这天下分崩离析,祸乱四起,也不失为一件名留千古之事,美名如何,恶名又如何,他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