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鹿毛却难以拍下,像是涂了胶水一般,又像是钻进了皮肤里。
王七下意识用力一拔,扯得肉疼,似乎要连皮一起扯下来。
粘上鹿毛的地方变得奇痒无比,王七连忙喊老婆过来一起拔毛。
哪知凡是拔过毛的地方都如同长了水痘,水痘很快破了,流出黄色的脓水。
溃烂的地方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几个眨眼的功夫,浑身都烂了。
烂肉往下面掉,砸在了王七的鞋子上。
王七吓得魂飞魄散,哭着喊着让谢二娘去请大夫。
谁料王家四处奔走,遍访名医,皆束手无策。
不到一个月,王七好几处的肉都掉光了,甚至看见了白色的骨头。
直到冬至这日,漫天大雪,来了个打赤脚的游方僧人上门化斋。王妻让人准备好了斋饭,又送上一双僧鞋,自己回去照顾卧病在床的丈夫。
游方僧人听到王七的痛苦呻吟,便上前探望,问其故。
谢二娘哭道:“唉,别人都说这是鹿在作祟。”
“什么鹿?”
谢二娘便把托梦和打猎的事情说了一遍。
僧人听完后,沉吟道:“小僧认为不是这样。王先生记住托梦的内容之后已经不愿出门。后面即便他出门了,也不愿意带上猎枪和猎狗。即便带上了猎枪,放枪也是往天上放,用意在保全鹿的性命。后来鹿自己从王先生的头上跳过去,或许是注定要死。”
“真正论罪过的话,应该是我家老王的朋友们!是朋友们逼他出去的,又逼他放枪!”
“但是归根到底,是因为王先生太喜欢打猎,太喜欢吃野味,杀生太多,所以有这样的报应。”
僧人自告奋勇来给王七看病,施展针灸之术,暂时止住了王七的痛苦,令王妻和王七喜出望外。
谢二娘下跪磕头道:“求求大师救救我丈夫!”
僧人叹道小僧:“只是略懂医术而已。实在无能为力。不过那集市上有个疯疯癫癫的道人,他才是真正的高人,能治王先生的病。但是这道人性格古怪,喜欢捉弄人。你若是去求他,他肯定要羞辱你。如果你诚心为你丈夫看病,能忍下他的嘲笑戏弄,说不定他能给你几颗治病的仙丹。”
谢二娘道:“我这就去求他。”
她请人好生招待僧人,自己前往集市。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士,鼻涕三尺,浑身臭不可闻,像是从粪坑里滚过。
道士瞥了谢二娘一眼,眼中精光四射,湛然若神,但是很快又变得浑浑噩噩。
谢二娘咬咬牙,立刻跪下,膝行而前,来到道士身边。
雪地中留下两行印。
谢二娘高呼:“道长救救我丈夫吧!”
道士笑嘻嘻地说:“美人,你爱我吗?”
谢二娘一愣,不知如何回应。
道士又问:“你为何来找我?”
谢二娘就把王七的事情哭诉了一遍。
道士突然发怒了,骂道:“你丈夫死不死关我什么事情,为什么都要来找我?不要烦我!快滚!”
谢二娘哭着抱住道士的腿。
道士倒拿拂尘,对着谢二娘的后背抽了几棍子。
谢二娘忍着痛,苦苦哀求。
这番怪异举动吸引了许多人来围观,把大马路都给堵住了。
人们对着谢二娘和道士指指点点。
道士哈哈大笑起来,脱了外套,伸手在胳肢窝抓痒搓泥,搓了半天,搓出一个泥丸出来,放在手掌心说:“你要是把这个吃了,我就救你的丈夫。”
谢二娘气得面红耳赤,又面露难色。
道士冷笑道:“口口声声说救你丈夫,这点苦都吃不了?”
谢二娘略作犹豫,自言自语道:“姓王的,要是你以后对我不起,我让你不得好死!”
她抓过道士手中的泥丸,仰头吞了,只觉得这颗泥丸堵在喉咙中间,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堵得心里慌。
道士哈哈大笑,说:“美人果然爱我!”
说完却突然撒腿狂奔。
谢二娘慌忙站起来去追。
可惜道士速度极快,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谢二娘含恨而归,和尚不见踪影,而王七已经浑身溃烂而死,身子已经僵硬冰冷。
她又伤心于丈夫的惨死,又后悔刚才吞道士的脏泥,又想着平常丈夫对自己的冷落,不由得对着尸体又哭又骂。一时间喉咙喘不过气来,用力咳了一下,把道士的泥丸吐出来了。
泥丸落在王七的身上,很快就化成了一滩清水,清水流成薄薄的一层,覆盖住了王七的全身。
王七溃烂的伤口居然慢慢愈合,身上冒出阵阵热气,早已僵硬的身体手脚又能微微动弹。
没多久冰冷的尸体恢复了温度,鼻子也有了呼吸。
几天后王七居然苏醒了,叹道:“恍然如梦。谢谢你,娘子。”
谢二娘大哭,又说:“真得感谢那个光脚的和尚和疯癫的道士。和尚不知道是哪里人,但是听说道士来自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