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侍童当时距离明心只有三尺,换起东西来简直不要太顺手。明心再谨慎也不过是个肉眼凡胎的丫鬟,碰上法术自然是得自认倒霉。好在那个侍童也是个讲究人,自顾自的按照几十倍的赔了钱,只是这一番丢脸是少不了的。
叶四娘夫婿早亡,儿女都在边疆军中,几年都难得回家一次,可见年轻姑娘就疼得不行,见明心依然沮丧,当即哄她:“也就一天不吃,我也死不了,你看他赔了咱这么多,咱今天就吃他的好不好?”说着就吩咐伺候的下人,拿着一两二钱银子出门去买菜蔬、肉食和糕点,让厨娘放开手艺好好做一副席面,中午要请温娇主仆三人好好吃一顿。
厨娘得令,花一百二十文买了两只鸡两只鸭,又有新鲜现宰的一头猪才五百文,果断买下,再买了许多蔬菜糕点干果和一坛酒,雇了车扛回来。叶四娘的厨娘从前也是在平阳昭公主的军中做火头军的,地道的军中手艺,用料敦实,口味浓厚,自有一番豪迈劲在里头。温娇跟着叶四娘练了几路拳脚,过了一遍剑法,就到了午饭时间。于是便看见抬上来了一整头烤得皮肉红亮的猪。还有整鸡,整鸭,大碗的蔬菜,大块的饼,用盆装的核桃、花生和葡萄干。
不但温娇,连明心和素心都沉默了。
叶四娘大碗端酒:“今儿这席面是明心丫头给咱们挣的,明心丫头你坐进来,素心丫头你也入席。咱们不分宾主上下,吃个痛快喝个痛快!”
“你们也吃!”她指了指伺候的丫鬟,“把刘娘子也从厨房叫来,大家一块吃,吃不完不许回去。”
叶四娘一共有两个丫鬟,一个婆子,一个厨娘,不是她从前在军中用过的老人,就是无人抚养的遗孤,个个食量不小。一共八个人一起来吃这么一副豪横的席面,明心的压力总算没那么大了。
一时筷起如风。作为在座中喝酒的主力,叶三娘连干了十碗,渐渐的酒意上头,嘴也开始有些没把门儿的,问温娇:“明儿你弟弟就要去收屋子吧?这阵子听说那陈光蕊满长安的找宅子,还卖奴卖婢的凑钱,活得跟丧家犬一样。不过前些天还听你说,你那出了家的儿子已经云游到了长安。你把陈光蕊逼得快要狗急跳墙,好歹也是亲爹,你那儿子听了不会有意见吧?”
“狗急跳墙算什么?他那样待我,我恨不得一刀戳死他!至于江流儿,江流儿……总归我虽然生了他,可也没有一天养他。他若是不肯体谅我的苦,我也无可奈何。”听到自己的身体脱口而出,酒酣耳热的温娇晃了晃脑袋,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身体里残余的殷温娇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车铃摇晃。清脆的声音摇晃在沉寂的车厢内,显得分外枯燥。明心被厨娘刘娘子灌醉了,素心也有几分微醺,温娇沉默不语,一时安静得吓人。
万籁俱寂中,温娇听到心底有个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声音悄悄的对她说:“多谢你帮我报仇。”
“我想见江流儿。”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