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却从来没有想到,我竟然能够再次看见黎明,甚至可以毫无疼痛地站起来,毒性竟然到现在还没有爆发,反倒是我躺在这冰冷的湖风口度过了半个晚上,还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一个有景烨的梦。
余光撇过左肩,血早就不淌了,一道盛满血的口子,还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愈合,却也就这样完全没有要溢出来的意思。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我早该想到有什么地方不对的。
我想到了,却没有深想。
我带着困惑把目光转向陌颜,他盯着我的面孔,不知是怒极还是急匆匆赶来,所以浑身都在颤抖,身上的藏蓝长袍粘上了一些血污,并不多,却可以看出是排排细密血点,又因为跑走往来奔波的原因,再也没有办法维持原来的样子,流淌向四面八方,弄得名贵袍子狼狈不堪。
他的额角淌着晶莹的细汗,顺着下颚滴落在地上,滑过脸颊的轮廓,反射着阳光,折射出的万千波澜晃得我愣神。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差点被发现的时候,陌颜帮我调走了巡查卫兵的事情,张口想要道一句感谢,还想要问一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陌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模样,就这样看着我,五指死死的扣住我的肩膀,好像要把我双手都废掉似的。
……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气愤?
越是这个时候我就越痛恨自己的后知后觉,越是没用的地方越是能够想得透彻明晰又有什么用处?复杂的情绪蓄满他的眸子,明明那么浅显易懂,呼吁而出的简单答案,我为何没有看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反应迟钝到了极点,只想扇自己两巴掌了事。
我和陌颜对视着,我注视着那并不明确从何而来的怒火,不知道为什么,又浮现出遗落的梦境,这个样子和梦里的为何如此相像,就连刚刚梦里一句话也不说的景烨,都在这阳光普照的瞬间重合,同样的惊恐,同样的心虚,同样的悚然,绝望。
当他终于调息好了呼吸,终于不那么颤抖,张开嘴准备开口的那一瞬,大风拔地而起。
初春时分,很多叶子都是刚刚苞芽还未扎根深厚,就被这莫名其妙的风卷得漫天飞舞。
阳光撒下大网,缝隙当中错漏出柔和的光彩轻轻铺洒在地上,折射在我的眼睛里,却并不足够穿透,被风这样一吹,迷离的灰尘搅乱了朦胧视线,云层翻滚终于遮掩住火球的光辉。
本来以为看透了,明白了,都懂了,其实谁也没有明白,谁也没有懂得,谁也没有大彻大悟,都不过是苦了,痛了,惊醒了,都不过是在眸前蒙蔽上一层漆黑的布条,透过隐约纱布,看到的狭小光点。
我们以为那就是了,可是揭开纱布的时候方才发现那是冰山一角,当盛光照射得再也没有办法直视之时,就匆匆捡起地上丢弃的纱布重新蒙好,再次陷入黑暗。谁也没有想到,其实只要再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再等一会儿,眸子就能适应光线。
世人皆道追随光芒方为正道,世人皆如此,世人皆追随,无一例外。心之所引正道也罢,然望而却步又怪得了何人?
沉溺其中,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