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一人走在夜色当中,独自一人舔舐孤独,品尝寂寞,回味痛苦。
多久没有一个人了?久到我已经忘记这样熟悉的感觉了。
多少长夜我这样坐在地上,坐在阴冷潮湿的角落里等待长明灯放满天空,等待掌灯,等待黎明,等待光亮,期盼繁星,最后剩下的只有浓云蔽月,夜色阑珊。
万千灯火焚尽,我跪下身子收拾散落满地的残影。
习惯了景烨在身边的日子,终究是只剩下我一个人,终究是只留下我一个人,冥冥中注定了不幸。
他说——滚。
他说——再也不要回来。
我也不晓得自己是怎样离开那个院子的,关上门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带红的迷离了整个视线,浑浑噩噩却不感到疼痛。
听见了吗?我付出了那么多,他叫我滚啊。
他叫我滚啊。
滚啊。
他有什么资格这般说我?他不过就是个傻子而已,一个和我般的下等东西而已。我一往情深,怎么指望他一个傻子明白。
他是个傻子,他不懂,他根本不懂!
其实我可以解释的,用力地解释,拼命地解释,满嘴是血地解释,把身上的血流干解释,以死证明清白。
会信吗?那么苍白的语言,一面之词,会信吗?
原来都是我,都是我一厢情愿了。
都是我傻。人人都说他傻,人人都说他疯,我自诩聪明,我以为自己是装傻,可是到头来,最傻的是我,最疯的亦是我。
是我呀。
是我呀——
是我呀!
我眼前一黑,扶住旁边的树,疯狂的吐起来,本来以为是血,后来才发觉是在呕,到了最后开始吐黄水,混杂着血丝一起落在地上。
耳边还是嗡嗡的,疯了一样的呕吐,直到实在没有东西可吐了还在干呕。
皆是我傻——我疯——我癫——
我浑身颤抖,从袖子里掏了半天,终于拿出了之前的那个小玉瓶子,冰冷的质地终于让头脑发昏的我找回了一点自我。我打开瓶塞,倒出颗血红的药丸,一横心闭上眼睛塞到了嘴里,干涩麻苦刹那间炸裂开来。药丸在唇齿之间崩离瓦解,细碎的颗粒在咀嚼下滑入喉咙,心跳依旧有力,在胸膛当中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一下,两下,三下。
我想要大笑,却已然没有了力气,往前再走两步,看见了池子。黑漆漆池子缠绕的根基和错综复杂的苔藻沉淀在岸边。我抬手丢掉了妥善放置的那枚玉佩,咚地一声水花四溢,沉入水底再也看不见它的模样。
就这样吧,我想,就这样吧。
我瘫倒在水边,感受着夜风抚过脸颊的触感——等待着毒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