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他扭头看向毫无悔意还表情得意的陆景奇,这次连揍他的心思都没了。
他倒是想问一问陆景非:“你说我现在写退位诏书还来得及吗?”
“父皇,您别忘了,那个狗屁的小城主当初也只不过是千机阁的一条狗……”
陆景奇不说话还好,他现在不但说话,还非要再提那些旧事,皇帝感觉自己要被他气炸了。
气急败坏的皇帝朝自以为是的陆景奇吼道:“你给我闭嘴!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要告诉我,当初你们千家把不夜城城主的弟弟捏在手里玩弄的如何自得吗?你那么能耐,你怎么不当皇帝!行行行,你觉得你有千家人给你撑腰你最厉害是吧,好好好,李方,马上给朕拟旨……”
“陛下,您先冷静冷静!”
慕清越不得不开口劝阻,再这么闹下去,等不夜城城主亲自来了,他们都想不出个馊主意。
皇帝感觉自己从没有像此刻这么冷静,所以他再也不迟疑,上去拔了元宝的佩刀就要亲手了结陆景奇那个孽障。
陆景非当然不会让亲爹真杀了陆景奇,只是他如何也没有料想到,在他明明已经把人拦住的情况下,千贵妃还是出了手。
皇帝看着落入千贵妃手中的刀,他眯起眼睛轻笑着说道:“真没想到千贵妃竟然还有如此了得的本事。”
千贵妃手里提着刀,她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的死死盯着皇帝。
慕清越和元宝一左一右将皇帝和陆景非护在身后,李公公像老母鸡似的张开双臂挡在最前面,虽然他脸上的惊恐那么明显,但他仍高声喊道:“娘娘,您,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李公公的话像是提醒,千贵妃咬了咬牙才装作慌乱的将手里的刀丢到地上,同时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接着身体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她身边的十皇子妃反应迅速,马上将人抱在了怀里,眼泪也落了下来。
陆景兰反应也快,眼泪汪汪的望向皇帝,怯怯的开口喊道:“父皇……”
“都给朕闭嘴,”皇帝看也不看她,只是对李公公交代道:“李方,你代朕亲自去一趟不打烊。”
“奴才领旨。”
李公公小跑着出了殿,皇帝绕开还在哭哭啼啼做戏的婆媳俩坐了回去,他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们三个也找个地方坐吧。”
皇帝下了令,元宝就硬拽着陆景非把他按到了皇帝身边,然后他将地上的刀捡了起来,也没有往刀鞘里放,就握在手里站在皇帝身边。慕清越也没有坐,他就站在陆景非身边。
皇帝把三个年轻人看了一遍,然后托着腮准备想想接下来的事情。
陆景奇打砸不打烊的事情已成定局,就算他这个皇帝不想以死谢罪,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不想就能改变的。
皇帝看着依靠着儿媳小声抽泣的千贵妃,他满脑子都是当年她那个千家家主的爹逼自己娶这女人时的场景。
谁没有过年少,谁没有过情窦初开,谁年少情起时不渴望与挚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偏偏,他不行。
自从被千家人盯上后,他都不记得他舍弃了多少他根本不想舍弃的东西。
他从来都不甘心,这一次尤甚!
“千锦荣。”
皇帝瞧着被他叫了名字却没有反应的女人,无端觉得好笑,于是改口喊了一句:“千贵妃。”
千贵妃擦眼泪的动作僵住,她迟钝的意识到,刚才皇帝叫的是她的名字。
也是,快三十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连她自己都忘了她原本是叫千锦荣,她原本也是天资卓然的道门奇才。
看到千贵妃脸上露出的恍惚之色,皇帝终究没忍住笑了。
皇帝转头看向陆景奇,他语调平淡的说道:“把不打烊的掌柜交出来,朕饶你妻儿不死。”
陆景奇下意识的看向千贵妃,他突然就不懂他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什么叫饶他妻儿不死,难不成他还想让他这个亲儿子死?
千贵妃听到皇帝毫无感情的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推开碍事的儿媳,瞬间就到了皇帝跟前,她想都没想就将呈爪状的右手朝皇帝的脖子抓去。
元宝的反应也不慢,他甚至是故意等到千贵妃红艳艳的指甲即将碰到陆景非手心皮肤时,他的刀尖才划过千贵妃绣着大红牡丹的袖角。
闪着幽蓝冷光的刀刃仿佛还能嗅到新鲜血液的味道,刀锋所经之处,精美的丝线也在瞬间颓败了颜色。
千贵妃心中大骇慌忙收手,踉跄着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体,她抬起右手看去,手腕内侧一道细如蚕丝的伤口不仅溢出丝丝血红,这血红之中还掺杂着缕缕异样气息。
“母妃!”陆景奇冲过来扶住千贵妃,他看了一眼她腕上的伤口,随即抬头看向元宝,目光阴鸷。
元宝才不怕他,要不是看在陆景凡的面子上,那女人的爪子他一定全砍下来。还有脸瞪他,什么玩意儿。
皇帝摸了摸被陆景非手背擦过的下巴,然后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把手拿开。皇帝抬头看挡在前面的元宝,心里由衷感慨一句:果然英雄出少年呀!
“千锦荣,你这是打算弑君造反吗?”皇帝抬手把挡住视线的元宝往旁边拨了拨。
相较于面容扭曲的千贵妃,皇帝此时所表现出的风轻云淡简直有悖他往日的行事作风。
对于自己父皇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慌里慌张大喊救驾,陆景奇是打心眼里觉得诡异。
陆景奇从小就知道他的父皇虽然是个皇帝,但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平时要是有个刺客,就算离他还有八十丈远,就算刺客被侍卫层层围住,他这个父皇还是会大呼小叫勉强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哭鼻子。
皇帝现在如此从容淡定的做派,让陆景奇不禁想起多年前陆景凡的行事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