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衢很少跟宋婉玉说君肆的事,今天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一脸认真十分流畅的跟她说了一大段的故事。
对宋婉玉来说是故事,但对天衢来说,那是一段很残忍的回忆,可他说到一半却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觉得残忍了,只是觉得隐隐心痛。
宋婉玉正听到他们溜出家里去逛花灯节走散,他看到君肆被一个蒙面人抱走,他就停了下来。
“然后呢?”
宋婉玉最不喜欢听故事听一半了,可天衢眼睛里的深沉又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单纯,他朝着她露出梨涡,笑容明朗:“猜字谜,主子很厉害。”
“我不要听你家主子猜字谜有多厉害,他聪明我知道,我想听后面的事,你们走散之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走散?”
天衢疑惑的偏了偏头:“没有。”
宋婉玉叹了口气。
她跟天衢较劲算什么,他这脑子碰巧灵光一次,能说这么多已经很好了。
但宋婉玉还是觉得心里憋得慌。
她有预感后面发生的事才是重点,很有可能君肆性格变得古怪的原因就在里面,可天衢不记得了,她又不能直接问君肆,就只能忍着。
宋婉玉觉得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喉咙里卡了一根鱼刺,上不去也下不来,如鲠在喉的感觉难受极了。
她回到前院拿起石桌上的毛笔,走到水桶旁边蹲下来又开始写字,默念着这几天背的古文,逐渐将忧思抛却到九霄云外,开始聚精会神的练习书法。
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她不知不觉的投入了进去,直到手腕酸疼到抬不起来,这才放下了毛笔,一边活动着手腕环节酸疼,一边看着地上还未风干的水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石板上写字地方开阔的原因,宋婉玉总觉得自己的字迹比之前看起来大气了不少。
她三岁开蒙后,娘亲和爹爹便轮流握着她的手教她习文写字,一开始掌握不了形意,便重在认字。
后来进了学塾规范起来,在二叔母的引导下练了一手娟秀小字,也算是看的过眼,但不管是笔触还是形意都透露着内敛,宋婉玉自己看着都觉得小家子气。
这样沾水在石板上练了一个月后,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字迹变了一些,一钩一划清隽有力,收放有度,看起来舒展自然,跟以前在宣纸刻意写出来的工整不一样。
在石板上练字,跳脱出了工整规范的束缚,落笔随心,有了自己的形意,长此以往下去,定然能练出一手让人惊叹的好字。
宋婉玉好像有些明白了君肆的苦心。
她沉默片刻起身,侧目看向天衢:“帮我把这桶水重新装满吧。”
她之前觉得君肆是在为难自己,把聪明劲用在了旁门左道上,以为只要将木桶里的水想办法挥洒完就好了。
可努力的痕迹不会骗人,她亲眼看到了自己微末的变化,虽然只有一点。
正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她要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好每一步。
骗过了君肆算得了什么,她做那些,终究就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宋婉玉想通了,只觉得浑身轻松,手腕也不是那么疼了。
“不用加水了。”
听到突然的声响,宋婉玉连忙回头看去。
君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无声无息的站在门外。
他朝着她走过来,淡然道:“这门课,你出师了。”
宋婉玉看着他带着些许满意的神情,一瞬间如醍醐灌顶。
她羞愧的无地自容。
原来,他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