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着油纸伞避开旁人的视线从侧门出去,沿着小路往佛堂去了。
这场雨一直下了半夜。
到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微明。
四喜几乎一夜未眠,她眼都不敢眨的守在陆瑾瑜身边唯恐他半夜醒了过来。
好在宋窈分量下的足,一直到四喜带着李家长子找上门两人还沉沉睡着没有苏醒的迹象。
与杜鹃定亲的男子名唤李韦,在京中一处酒楼里做掌柜。
在媒人的撮合下,他一眼就相中了相貌清丽气质出众的杜鹃。
眼看着婚事在即,四喜却找上门来说杜鹃要留在侯府做丫鬟,李韦自然是不依的。
他跟着四喜一路从角门进了侯府。
自打进了侯府看着处处规矩森严华丽精致的模样,李韦很是拘谨。
四喜带着他来到宋窈院子时,脚步却停了下来。
再往前走两步,杜鹃的事就瞒不住了。
“四喜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四喜袖中的手指紧张的发颤,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因为一夜未眠,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她想起了小日子来的时候,杜鹃熬的姜茶又想起值夜回房的时候留的那盏灯。对宋窈的惧怕和对杜鹃的愧疚几乎快要把她撕扯成两半。
“杜鹃不在侯府。”
李韦愣了愣。
“杜鹃不在侯府!”四喜的声音大了些,可她话音还没落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从宋窈的房中传了出来。
让她最后的一点努力成为泡影。
四喜头皮一麻,跌坐到了地上。
见四喜这样,李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沉着脸大踏步的朝宋窈房中走去。
已经有好奇的小丫鬟围在了门前,还没等李韦推开房门,一个女子披头散发的从里面冲了出来。
正是醒过来的杜鹃。
她面色苍白,满眼绝望因为跑的太快,差点和迎面而来的李韦撞上。
有小丫鬟惊呼出声:“杜鹃姐姐!”
“我不是不是!”杜鹃使劲掩面痛哭。
她也不知道原本好好的怎么会和陆瑾瑜睡在一起。
“杜鹃?”李韦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可杜鹃却挣扎的更加厉害了。
她怎么也不愿抬头看他,捂着脸不住的哽咽。
李韦脸色黑沉的见底,杜鹃头发散乱衣服也胡乱的皱成一团,又这般惊惶失措地闷头往外跑,经历了什么不言而喻。
他攥紧了杜鹃的手臂用力将她拖拉着回了厢房,床榻上的陆瑾瑜刚刚苏醒,他一只手撑着床缓慢坐起来,另一只手不住按揉着太阳穴。
塌上衣襟散乱,被褥皱翻,陆瑾瑜的外裳丢落在地上,只身穿着内衬,前襟大开,露出半个胸膛。
李韦呼吸急促气到发抖,他手底攥着杜鹃的手用力到掐出一圈淤青,牙齿发颤只恨不得冲上去杀了这对狗男女。
他声音干涩的的发哑,看向眼前本该过几日就嫁给他的杜鹃,又怒又怨:“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杜鹃自醒来就慌了神,她大脑一片空白,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只一味的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
陆瑾瑜铁青着脸下了床,伸手捞起地上的外衫随意的穿到身上。这衣服被慌不择路的杜鹃踩了一脚,上头还有团灰扑扑的脚印,但他已经无暇顾及,在众目睽睽之下勉强收整打理好自己。
昨日发生的一切还犹在眼前,陆瑾瑜大概猜得出缘由。
他还以为宋窈在碗里下的是毒药,没想到却是迷药。
也不知该不该说她有所长进,连自己都敢算计了。
他坦然的面对盛怒中的李韦,表情满是漠然:“我没碰过她。”
陆瑾瑜的语气太平静也太坦然,连李韦听进耳朵里也不由的有些松动。他下意识咽了下口水,环顾了一圈富丽堂皇厢房,又落在了他那一张英俊的脸上。
想到眼前的人是侯府世子,犯不上用这等手段强要一个下人。
李韦松了手底的力气,犹疑的上下打量着杜鹃:“世子说的可是真的?”
杜鹃一只手重获自由,忙不迭的把身上囫囵裹上的衣裙揽紧,她下牙打着上牙,磕磕绊绊说不出个缘由。
她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昨晚留在府上做了碗甜粥,一睁眼就散着衣襟和陆瑾瑜抱在了一起。
做没做过什么,她是真的不知道。
杜鹃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她下意识的看向陆瑾瑜,寄希望 他能再解释一两句。
可那一句已是恩典,陆瑾瑜本就不是太心善的人,又怎么会多费口舌为一个丫鬟开解。
李韦的脸又阴沉了下来。
正僵持着,得了风声的宋窈从佛堂匆匆赶了来。她没敢抬眼去看陆瑾瑜,进了门就迎上李韦和杜鹃而去。
明明在佛堂守了一晚,可她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疲态。
宋窈表情沉痛深深的看了眼杜鹃,目光掠过李韦:“杜鹃,你怎么如此糊涂!”
“我一直知道你倾慕大哥哥,可我想着你如今既已有了婚约应当是放下了这念头,这才心无芥蒂的将你留在府上。可你如何能做出引诱世子这等事来,你如何对得起我,对得起你的未来夫婿?!”
李韦脸色随着宋窈的声音越来越差,陆瑾瑜站在几步开外,从进房之后就不曾看她一眼。
宋窈掐着手心强撑着继续说着:“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胆大至此,作践自己不说,手上还不清白,你可还偷走了哥哥送我的金簪?”
宋窈的诘问一句比一句震耳,一句比一句锥心。
到了这会儿杜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没想到宋窈竟然恶毒至此,不惜将她丢出去做一枚棋子。
可李韦显然已经相信了她的话瞧着自己的眼神越发的憎恶陌生起来。
对嫁去李家的憧憬一瞬间成了泡影,杜鹃从心底泛起无力感,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她伸手去抓李韦,妄图攥住一场濒临消失的美梦:“不是的,我没有,是她在撒谎!”
杜鹃紧紧的揪住李韦的袖子,哀婉泣诉:“都是她在空口白牙的冤枉我,我不曾做过这些事,我根本就没有偷发簪!二姑娘人面兽心,当初跟在她身边伺候时就经常打骂虐待于我,今日之事都是她有心为之,我若真心悦世子,又费尽心思的出府做什么!”
李韦本就黝黑的脸气的发红,他用力抽走被杜鹃紧攥的袖摆,眼底不见丝毫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