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上京城街头的乞丐都知道阮青黛会是未来的储妃,如今您说不作数便不作数?”
屏风后,阮青黛身形一僵,面上的惊喜寸寸凝结。
阮皇后怒极反笑,“你还没从江南回来的时候,我与你父皇就开始商议此事,期间催促了你多少次,是你自己不愿意,立妃之事一拖再拖,你可知为眉眉招来了多少风言风语?”
“阮青黛与儿臣捆在一起多年,旁人只要听到她的名字,便会因为儿臣心生忌惮。所有人害怕她,奉承她,讨好她,皆是因为儿臣。储妃这个身份,究竟是让她受的委屈更多,还是得到的尊荣更多?”
阮皇后倒是从这番话里品味出些别的,掀起眼看他,意味深长地,“所以,从前是本宫和陛下误会了你的意思?你虽拖延婚事,心中却还是想娶眉眉为妻的,可是如此?”
“……”
又是一番长久的沉默。
阮青黛攥紧了手里的绢帕,下意识往前踏了一步,迫切地想要听到姜屿的否认。一时不慎,膝盖竟是轻轻撞了一下屏风底座,疼得微微吸了口冷气。
屏风那头,姜屿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转头看过来。
似是有所猜测,他冷笑一声,收回视线,“母后不必以退为进来套儿臣的话。儿臣只是觉得,东宫的好处不是给旁人白占的,阮青黛既领受了,就合该安分守己做儿臣的人!”
顿了顿,姜屿的口吻又变得刻薄起来,“只是今日在荇园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名声不堪,不配再做储妃。看在母后和魏国公府的面子上,儿臣可以勉强许她一个良娣的位份……”
此话一出,阮青黛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阮皇后更是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姜屿你敢?!”
“事到如今,阮青黛她只配做儿臣的妾!”
姜屿眉梢一低,冷着脸躬身道,“儿臣还有要事向父皇回禀,先行告退。”
语毕,也不管阮皇后是何反应,便径直朝膳厅外走去,只是经过屏风时,朝暗处的阮青黛扫了一眼。
那偏执阴鸷的一眼,令阮青黛不寒而栗,瞬间就回想起了梦中那位帝王的眼神。
她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不仅是因为恐惧,还因为愤怒。姜屿已然憎恶自己到这个境地,竟还偏要将她囚困在东宫,以一个良娣之位来羞辱她!
半晌,阮青黛才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绕过屏风,“姑母……”
阮皇后正望着姜屿离开的方向,闻声才回过神,朝阮青黛看过来,脸上的怒意略微收敛了些许。
“……你都听到了?”
阮青黛咬牙,扑通一声在阮皇后膝边跪下,“昨日青黛的言辞太过锋利,许是惹得太子殿下不快,才作此反应。可青黛心意已决,非晏公子不嫁,还请姑母从中转圜!”
阮皇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放心,姑母也绝不会让你为人妾室,即便那人是太子。”
顿了顿,她又说道,“过些时日,你带本宫去见见那位晏公子。”
阮青黛怔住。
***
太学院,上舍生们全都聚在学斋堂前的放榜处,等着上一次私试的等第排名。
自女帝改制后,上舍生在太学只需深造两年,其间经历四次私试,最后综合这四次的等第排名划分甲乙丙等。甲等直接释褐授官,乙等参加科举可免会试,而丙等参加科举只能免除解试。
今日放的榜,是这届上舍生的最后一次私试成绩,也就是考验他们能否进入朝堂的最后一关。
所以除了那些走门路混进上舍、屡次考试都是最下等的纨绔子弟,其余上舍生无不在意这次私试。
晏闻昭也站在人群最后,静静地等着放榜。
然而距离放榜的时辰已经过去了一炷香,学斋内仍是紧闭着门,没有丝毫动静。一时间,众人在堂前窃窃私语。
“不是说学士们昨日就已经将等第议定,誊抄在榜上了,那为何今日迟迟不放榜?”
“听说今晨宫里来人了,不知交代了些什么,学士们便闭门商议到了现在。不会又是哪个世家公子想要走门路评甲等吧?”
“胡说什么,上舍里谁家能走到宫里的门路?便是那阮二公子也攀不上……”
学子们多多少少露出些焦急的神色,晏闻昭却只是倚在廊下,神色淡淡。
四次私试,他前三次皆是第一,基本已经稳拿甲等,只待授官。这也是荇园春宴的宴客名单上会出现他的原因。
“吱呀。”
斋堂的门终于被推开。
万众期待下,两个学士将榜文张贴在了墙上。众人立刻蜂拥而上,先是找自己的名字,随后就是一家欢喜一家愁,直到有人突然诧异地叫了一声。
“你们看最后一名……”
话音刚落,众人的视线立刻落在了榜末,更有人下意识一个字一个字念了出来,“晏、闻、昭?”
廊下,晏闻昭也看见了自己的名字,面上没有什么波澜,眼底却浮起几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