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同龄人都去上学的年纪,他被父母留在家里教做农活。
那些农活做了一年又一年,就像李老汉儿没记住自己那五个月的学生生涯里,学到了什么知识一样,他也始终都记不住哪个季节该种什么庄稼。
后来,他年龄越来越大,父母就把妹妹送到了一户人家,然后又从那家接回了一个女人给他做老婆。
老婆比他大了三岁,长得不是很好看,也不爱说话,看着他的时候,两个眼珠像是不会活动。
不过,他的内心还是很欢喜,欢喜他老婆是他的老婆。
有了老婆后的李老汉儿就再也不去做农活了。
那时候,他开始去离家不远的一条大河里砸石头。
整天拿着把大铁锤,一下又一下的砸到河床中央那些巨大的石头上。
把大石头砸成两半了,再把两半石头给砸成很多块小石头。
李老汉儿只负责砸石头,剩下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等到石头砸得差不多了,会有人专门来河里收石头。
这个活儿,还是村子里一个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包工头的人教给他的。
就这样,李老汉儿不用去地里干活,也能让一家老小有吃有喝了。
他有的是一身的力气,砸起石头来得心应手。
他很喜欢自己的这份工作。
那些被他砸成小块的石头,最终都会装进大卡车里,运进城里,然后变成城里人住的房子。
这让他觉得自己和城里人,也是有一点儿关系的。
李老汉儿这石头一砸,就从青年砸到了中年,直到2004年的初秋。
日复一日的在河里讨生活,因为河岸边附近的石头,能直接装车和需要经过他手稍微锤打的石头,已经基本上都没了,所以,就需要他往河中央去砸开那些较大的石头。
于是,这份工作由最初的,只要不是雨雪天气就可以完成,慢慢变得有了季节性。
每年最热的那几个月,他就只能看看闲着的大铁锤,再看看一直下个不停的大雨,心里盼望着夏天赶快过去。
2004年刚入秋,看着河里的水已经消下去了,李老汉儿就背起自己闲了几个月大铁锤,来到了河里。
河水很凉,李老汉儿身上很热。
从中午刚吃过饭,一直砸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头顶的太阳,也已经从照到他的全身,变成了只能照到他的后背。
顺着河道刮过来一阵风,李老汉儿抬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已经偏西的太阳,高高举起手里的铁锤,准备砸完最后一下就收锤回家。
“当!!!”
河道的两边有两层楼高的落差,形成了一个河谷。听着这回荡在整个河道里铁锤撞击到石头表面的声音,李老汉儿咧着嘴乐了。
他又一次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把手里的铁锤靠到一块大石头上,又扯下搭在肩膀上的衣服穿好。
刚准备要拿起铁锤回家的时候,就看到那块刚被他砸开的石头下面,有一个白花花的影子冒了出来。
然后,就顺着河水流的方向,朝下游去了。
李老汉儿盯着那缓慢流动的东西发了半天的呆,这才反应过来,那是一具赤裸着的尸体······
正是从那天、那一刻开始,李老汉儿丢掉了自己的大铁锤,也丢掉了最喜欢的工作。
同时丢掉的,可能还有他作为守村人的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