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先祖就曾是手握重兵的权臣,而云家就是幕僚之一,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在朝堂上蹦跶,后来实在不想干小弟了,就蹲个山头谋反了,帝业既成,自然是头一份的从龙之功,先祖甚至册封了异姓郡王,历代云王既可入朝为官,也替皇家掌有重兵,这样的位置,既是荣宠,也是悬刃,好在云家历任云王都挺有本事,皇帝就是看不爽了,也还不能怎么样。
憋屈这么多年,云舒只想大吼一声: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这次只要有了爵位,就有了府兵,食邑……就能在朝中有立锥之地,所以,这次同楮氏的争斗,事关以后几十年能不能继续做米虫,当然不能掉以轻心。
又与宋鹤轩回顾过往,展望未来,吹了大半宿,才回去睡了。
窗外大雨滂沱,云舒一夜好梦,睁开眼,竟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望着陌生的纱帐迷惘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回来了,离京两年,他辗转各地,觉都没好好睡过。
渍渍渍,这日子过得真没意思。
推开窗,清思居后面是一片荷塘,昨晚暴雨将连日来的灼热尘土一洗而净,深吸一口气,清凉直入肺腑,盛夏的荷叶笼罩在薄雾中,荷塘中有曲廊,直达湖心,建有书阁。
宋鹤轩逆光坐着,郎中正在给他上药,招手叫他过来,少时他寄居侯府,就与宋鹤轩十分交好,硬要搬来与他同住,可惜宋鹤轩自幼体弱,侯爷怕过了病气给他,另辟暖阁,就是如今他住的这儿,当时他们每日在湖心书阁谈书论道,忍不住性子偷溜,夫子就罚他在这抄录,宋鹤轩就是牢头…宋鹤轩身体不好,在府中甚少走动,却任由他带着出去厮混。每每天明才尽兴而归。
桌上他的仍是大鱼大肉,宋鹤轩的却是清淡的款冬粥,一如他们多年来的习惯。
用罢早膳,辞别宋渊,今日他要去一趟药庄,接弟弟之桓回府,昨日他禀明宋渊,自己年近弱冠,入秋大祭父王母后,就上表承袭云王爵位,所以不能再赖在正德侯府了。
与姜武打马出城,远远的便见瓦官寺前设了回避,龙武卫将长干里就近的街道都封了,穿程子衣的卫兵手持马槊,夹道肃立,呵!好大的排场。
待寺中僧人诵完了《地藏经》,才见方丈陪了一队人马出来,为首的男子生得高大,一身绛紫暗纹的常服,腰间一块小巧的楠木令牌,脚蹬六合靴,腕上竟还绑了麝皮护腕,剑眉星目,薄唇轻言,窄袖胡服勾勒魁梧身材,眉目流转间气势逼人,让人不敢轻视,对周遭人的恭维不冷不热,通身的傲气不怒而威。
云舒嗤笑,这男人,还是这样。
“陛下此次发痘突然,太后担忧陛下龙体,有意为寺中供奉香油,劳烦方丈为陛下诵经。”一副将把装帧精良的佛经取来。原是为陛下祈福来了。
看着人群中冷傲的男人信步走来,竟觉颈间凉飕飕的,缩了缩脖子。
“云世子是在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吗?”己经转身的男人又转回来看了看他,玩味地笑道。
云舒:……………
这也,太直白了吧。
“侯爷说笑了,今日侯爷白龙鱼服,有幸得见故人,又恐侯爷早忘了我,所以没上前见礼,侯爷莫怪。”
心内腹诽:倒了血霉,回京第二天遇到你。
楮铭看着眼前只到自己下巴的小世子,明明是武将世家,却生得瓷白如玉,眉眼细腻,活脱脱的奶油小生,无半点男儿气概,面若敷粉,唇如凝脂,两年没见了,眉眼间的痞气却还在。
狡黠的眸子还转来转去,还和当年一个样。
“无妨,既然你回来了,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说罢跨马而去。
云舒在风中凌乱了,这是……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