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监院和尚的牢房,只见一个人影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双手被捆在身后。
“瞧瞧,其他人都是吊起来打,监院师父可是坐着受审的。”
保朗把了如和尚向前一推,让他看个清楚。
只见那僧人光头上罩着一个盔甲般的铁笼,铁条之间嵌着许多木片楔子,紧紧贴着头皮,看来是审讯期间一块接一块敲进去的。铁笼里只有固定的空隙,监院和尚的脑袋就这样慢慢被木楔挤得脑浆迸裂,死得惨不忍睹。
了如和尚看清楚这一切,啊得惨叫一声,接着白眼上翻,吓得直挺挺地昏死过去。
保朗看着主持躺在地上的笨重躯体,只是冷笑。
忽然一名亲兵来报:“特使!馆驿走水失火了!”
保朗心中一惊,顾不得管了如和尚,连忙大步跑上地面,大声命人牵马。他一路纵马疾驰回到城中馆驿,鼻端闻到一股木料焚烧的焦煳气味,幸好火势并不是太大,他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一大堆文书里抽出一册《大方广佛华严经》放在怀里。
出门之后,保朗问清楚馆驿主人,原来只是堆放柴草的储物间失火了,此时已经扑灭,保朗抄着手监督了一会儿,见住宿在馆驿中的各级官员和使者都无事发生,一切秩序回到往常,抬头看日头还早,可以与了如和尚再交流些时候,又回到房间,把经书放回原处不提。
此时这册《大方广佛华严经》就摆在宝珠面前的几案之上。
杨行简不可置信地道:“就为了拿到这个,你把官员住宿的馆驿给烧了?!”
韦训不以为意,懒洋洋地说:“只烧了一排无人的杂物间而已,不放一把火,怎么知道他把重要的东西藏在哪儿?”
宝珠喜笑颜开,赞道:“真是个好主意!”
杨行简又惊又怕,频频看向窗外,见县衙中秩序如常,并没人发现异样。继漆盒之后,韦训再次盗取要案证物,这次还是直接从保朗身边偷走的。事到如今,他终于相信韦训在旅途中确实对他手下留情,否则早已悄无声息把自己宰了。
宝珠可不知道杨行简的复杂心思,她拿起这册经书展开,里面的内容就是华严经。只是她所见过的佛经都是卷轴形式,抄写在长长一条纸张或绢帛上,再卷在名贵香木、象牙、金银之类制成的轴杆外。
而这册经书却是折页款,反复折叠成方形,拿在手中很轻便,皇城里只有文书或奏折用这种形式。里面的字是正楷,却不知道为什么墨色不太均匀,有些笔画似有飞白,却又不是,整册经书从纸质到封面装裱都很简陋,不少地方还有墨点污渍。
读了一句《诸报从业起》: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宝珠自语道:“既然是抄经,也不抄得好点儿,方显得虔诚恭敬。”
韦训说:“这是雕版书,不是手抄的,是匠人把字阳刻在木板上,再刷匀了墨,印到纸上,晾干之后折叠成册。”
宝珠奇道:“跟刻章一样刻书?那多麻烦!”
“就是那样,只是刻的是佛经而已。雕版虽然复杂,但是只要制好了版,就可以一天之内印出成百上千册,以后随需随印,比手抄快不知多少倍。”
此时雕版术早已问世,只是上层人士瞧不上,依然以收藏费工费时的精美手抄书籍为乐,每卷书高达几千钱,下层官员的月俸花光了也买不了几卷。而印刷书籍虽然质量略差,但只要印的数量越多,成本分摊越薄,如此印刷出来的历书、佛经之类的东西深受下层人民喜爱。
善男信女集资请人雕版,印成许多经书放在佛寺里,一是供奉,二是免费送给上香的信众,广传佛音,这册《大方广佛华严经》就是保朗顺手从莲华寺里拿的。
听了韦训的解释,宝珠又问:“那张纸条呢?”
韦训说:“你再往下翻。”
宝珠继续展开册页,一张麻黄色纸条从佛经里面飘了出来。她连忙拿起来细看,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八个字。